第二十九章 替死鬼
李仁軍如今不就當了郝振威的替死鬼么?原因是什么?一個十將,一個都頭,前者服從后者指揮調度,這就是區(qū)別。
十二月初十,天空再次降下大雪。邵樹德在營中按冊點完名后,便讓士兵們解散,各自回去保養(yǎng)器械。這個鬼天氣,簡直冷到骨髓里,也不知道李克用那廝在外面怎么忍受得了的。北風呼嘯,大雪漫天,再有個幾日,軍士們怕是都要造反了。
邵樹德踩著積雪在營區(qū)外轉悠了一圈,看看各個關鍵哨位是否有人偷懶。他是愛惜士卒不假,但也絕對不能容忍手下人偷奸耍滑,因為這是拿自己和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西城的老弟兄知道他在這方面非常嚴格,不敢犯事,但最近部隊里不是來了很多新人么,這些人是個什么樣的稟性,邵樹德還需要再觀察觀察。之前確實有人晚上值哨時打盹,被邵樹德發(fā)現(xiàn)后直接一頓鞭子猛抽,方才讓這伙兵油子長了點記性。巡視完一圈后,邵樹德回到營區(qū),卻見監(jiān)軍院的判官宋樂又來了,于是連忙將他請到自己房中。
“邵副將可知城外寨子已破?”宋樂一來便拋出了勁爆的消息。
“不知。”邵樹德有些驚訝地答道:“這兩日監(jiān)軍使并未上城,郝都將也管束得嚴厲,軍中的小道消息無法流傳開來,甚是苦惱。”
“就是昨夜的事。”宋樂用確定無疑的語氣說道:“李仁軍部孤軍堅守兩天,見城內無援救之意,便自行潰圍而出,如今已是蹤跡渺渺,不知所終。”
“上頭是個什么意思?”邵樹德壓低了聲音,問道。
“據(jù)宋某打探得來的消息所知,郝都將下令勿得理會叛軍的挑釁,閉門自守,以待轉機。”宋樂瞄了瞄屋內,見無人偷聽,于是悄聲說道:“這是打定主意不動了,近期當無大戰(zhàn),邵副將是否有些失望?”
“你當我是那種聞戰(zhàn)則喜的人嗎?”邵樹德笑了笑,道:“按理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是朝廷經(jīng)制之軍,自然要為朝廷效力。但叛軍兇頑,人多勢眾,一場大戰(zhàn)下來,有幾人能全須全尾回來?而且這種仗,打得頂沒意思了。別看如今李國昌父子千夫所指,說不定哪天朝廷一道旨意下來,赦免了父子二人的罪過,他們就又成了朝廷官將了。叛軍也不再是叛軍,而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唐邊軍,國之柱石。可笑嗎?幾次戰(zhàn)斗中陣亡的袍澤算什么?被李國昌父子禍害的嵐、石、忻、代諸州百姓又算什么?”
“你倒是什么話都敢說啊。”宋樂看了看邵樹德,突地笑了:“有時候我都覺得你眼里沒有朝廷,沒有綱紀,似乎與周圍人都格格不入。”
“我素來以誠待人。宋判官對邵某推心置腹,我又豈能不投桃報李。李國昌父子的所作所為,在這個世道其實并不稀奇,軍閥嘛,正常,就是苦了河東百姓了。”邵樹德說道:“我愿為河東百姓誅殺此獠,我也想揚名立萬,加官進爵,但我更不想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戰(zhàn)爭中稀里糊涂丟了性命。古人云春秋無義戰(zhàn),而今又有多少區(qū)別?這種爛仗,對我最大的意義大概便是可以多學到很多戰(zhàn)陣學問吧。”
“春秋無義戰(zhàn)這句話說得好!”宋樂撫掌而笑,道:“李國昌父子,鷹視狼顧之輩。代北行營那幫人,也不全是忠純之臣,這世道。對了,邵副將認為李克用還會從草城川這條線南下不?”
“多半不會了。”想了想后,邵樹德也不是很確定,因此用略帶疑問的口氣說道:“咱們天德軍還是能打的,李克用敢從這里南下,咱們就敢側翼襲擾,截斷其后路。若是南下大勝而歸還好說,郝都將多半繼續(xù)當縮頭烏龜,若是敗退,那可就危險了,郝都將不會放過這種痛打落水狗的機會的。所以,我判斷李克用會移師向東,走其他路線。聽丘使君說,原遮虜軍使蘇弘珍已至伏戎城,此番怕是又要當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