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酒店房間

    倏地，她發現隔壁的床上空蕩蕩。

    這時，程天芳匆匆快步進來，擔憂柔聲問：“媽在這兒。媽在呢。怎么了？小涵做噩夢了？”

    “媽，你怎么還不睡？都很晚了?！?br/>
    “不了?！毖袜骸澳吧牡胤剿X得開一盞小燈，不然更睡不著?！?br/>
    “哦？”薛涵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躺回去，“那我估計這點特別像你?！?br/>
    “油燈……？是什么？”薛涵好奇問：“用什么油燒的燈？汽油嗎？”

    薛涵聽得一陣心酸，忍不住問：“沒電嗎？你們什么時候能有電燈用？”

    說著說著，她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嗯。”程天芳答：“很窮很窮，經常窮得揭不開鍋。不過，那時候大多數家庭都差不多，糧食勉強夠吃，就已經算不錯了。直到后來舅舅去賺錢，家里才漸漸好起來。他賺錢以后，還帶我去念小學，特意從城里給我買了一個軍色小書包，上頭還有一顆小紅星，很好看很好看。把村里的小伙伴羨慕壞了！”

    程天芳苦笑：“舅舅他讀書成績非常好，回回都考第一名。可家里實在太窮，根本沒錢交學費。舅舅本來已經考上大學，可家里掏不出幾塊錢……他把通知書悄悄撕了，轉身去城里打工。他剛賺了錢，就送我去上小學，勸我說一定要好好學習，以后他要供我上大學。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天天饅頭咸菜，一分錢只差掰成兩半花。有時回家為了省路費，寧愿跑步走路回家也不坐驢車。大半夜出發，走幾個小時山路趕回來，天蒙蒙亮到家，布鞋上都是泥巴?；貋砗?，他就立馬幫忙干農活，叮囑我上課要認真聽講，不要總說悄悄話顧著玩耍?？上摇瓍s無心向學，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也辜負了他的辛勞付出。”

    忽然，她想起那晚舅舅半夜攔住自己跑出去的場景來。

    那時候的舅舅，看到她無心向學，利用上課的時間偷跑出去談戀愛，甚至拿著自己的培訓班費用給男生買手機充話費，買垃圾食品吃個飽，剩下的錢上網打游戲，他是得多失望多生氣呀！

    爽快給自己培訓費的爸爸半夜仍在書房里加班，又要上班又要照顧生病的爺爺和奶奶，甚至連自己腰酸難受都顧不上。

    程天芳垂著眼眸沒瞧見，低喃：“我讓外公外婆太失望，也讓舅舅舅媽失望……失望得太多太多，太多太多。我后悔，我至今仍后悔著，一直都活在后悔中?？珊蠡谟帜茉趺礃?？世上最不可能有的藥，便是后悔藥?！?br/>
    程天芳恍然回神，倏地激動將女兒一把抱住懷里，嗚嗚難受哭泣。

    薛涵聽懵了，忍不住問：“媽，你知道了？你后悔什么？”

    “……我知道錯了。”薛涵擦著淚水，低聲：“我……我不會再跟他聯系了……他是壞人?！?br/>
    薛涵垂下腦袋，嗓音壓得很低很低。

    程天芳瞇住眼睛，沉聲：“說仔細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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