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宮宴，皇帝與莊太后齊齊開溜，只留下蕭皇后與太子主持大局，邀請了信陽公主等諸位皇室宗親慶賀邊關戰事告捷，喜迎新年。

    皇帝毫無心理壓力地進了院子，母后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自從相信自己服下了迷藥之后，自家陛下就在放飛自我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要不要提醒陛下，他吃的只是一顆生發丸呀？

    皇帝即刻化身莊太后的小尾巴。

    顧嬌本是要進宮向姑婆報平安的，既然姑婆來了，那就不必再大費周章了。

    先前沒太仔細觀察，眼下陪著姑婆在家里轉悠了一圈，才發現自己離開的三個月里，家里其實是有很大變化的。

    這是小凈空提出來的，他說家里有了弟弟，弟弟也該有自己玩的地方，哪怕弟弟還這么小，可他依然義無反顧地將自己的小魚塘貢獻了出來。

    “姑爺爺把那座宅子買下來了。”見顧嬌一臉錯愕地看著打通的院子，蕭珩在她邊輕聲解釋。

    蕭珩點頭：“嗯，花了一千兩呢。”

    就這一千兩還是友情價。

    如果她記得沒錯，國子監祭酒的俸祿好像沒那么高啊。

    顧嬌：姑爺爺還干這種事！

    老祭酒直接將金子抱去了皇帝的御書房，義憤填膺地告訴陛下：“我霍弦一生清廉，效忠陛下，絕無二心！居然想賄賂我，簡直癡心妄想！微臣在此立誓，就算全朝堂的文武百官都被收買了，微臣也不會被收買的！”

    皇帝與莊太后在用人上是截然不同的，皇帝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用人須得是作風正直之輩，譬如老侯爺，譬如老祭酒，唯獨宣平侯風流了些，但也從未違法，不違背倫理綱常。

    唐岳山此人好大喜功，叔嫂不倫，換做皇帝是萬萬不會重用他的。

    皇帝開始思考莊太后的攝政之道，發覺莊太后的身上有許多值得自己學習的地方。

    就好比祖上傳下來的蔭官制，真取締它是萬萬不能的，它動搖了太多權貴與士大夫的利益，可母后用了一招六部考核制就輕松將問題解決了。

    皇帝覺得，買官的事怎么都會存在的。

    這樣至少他知道哪些官是買來的，一切盡在掌控中，等到朝綱徹底穩固了，他再將這伙人一網打盡！

    莊太后與皇帝在堂屋坐下，二人都有許多話要和顧嬌說。

    蕭珩打算去給老師打打下手，遭到了老祭酒的無情拒絕。

    “阿珩過來幫忙貼對聯吧。”姚氏笑著說。

    莊太后倒是沒提戰場上的事，那些事可以過完年再提，她說的是村子里的事。

    薛凝香是個小寡婦，鄉下人多瞧不上她，卻又有心術不正的想要染指她，原先顧嬌一家子與周母都在時那些子小人還能有所收斂。

    有一次她睡到半夜，隔壁村的流氓痞子竟然翻墻進了她的屋，把她壓在床上欺負她，還是狗娃醒了，哭聲太大把鄉親們驚來了才沒叫那人得逞。

    那個流氓痞子叫李大柱，他婆娘第二天便上門與薛凝香大吵一架，罵薛凝香是狐貍精小賤蹄子小娼婦……在高粱地里脫光了勾引她男人，還叫她男人大半夜的去找她。

    諸如此類的事并不少，薛凝香在信上從未提過，要不是莊太后的人去了一趟鄉下，也不會知道薛凝香遭了這么多委屈。

    弄到最后，他這個里正也變得里外不是人。

    事情是怎么鬧得人盡皆知的已無從知曉，總之全村都知道薛凝香被自家小叔子和天香書院的院長大人看上了，確切地說，他們認為是薛凝香勾搭上了他倆。

    她遠在百里之外的娘家人也得了信，過來揪住薛凝香一頓痛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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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一切都是有辦法解決的，人們敢去罵一塊擋了路的石頭，但幾乎沒人去罵村子前后的大山。

    “我家太后想請薛娘子去京城一趟。”

    他們知道的最大的官就是縣太爺，太后是什么？是菩薩，是佛祖，是天！是一根手指頭，不，不用手指頭，一口氣就能要他們全村人的命的強大存在！

    他們嫉妒不起了。

    當然了，莊太后也不是真的要把薛凝香強行叫來京城，那是給她撐場面的話而已。




    不過，這么一通談話下來，倒真讓薛凝香的膽子大了不少。

    他成熟穩重、他體貼細致，他待人包容，他還有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是一個母親，羈絆一個女人的有時并不是男人，而是孩子。

    黎老夫人對薛凝香與狗娃的疼愛是加分項。

    對于薛凝香的選擇，莊太后表示理解。

    她從不去向任何人尋求安全感，她的內心足夠強大并且充滿力量。

    她的嬌嬌，全都扛住了。

    另外，薛凝香給顧嬌寫了一封信，莊太后一直放在自己打牌的錢袋里，她將信交給顧嬌。

    她在信上問了太后的情況，為何太后會認識她，是蕭六郎這個新科狀元在京城混得太好了，還是顧嬌與侯府那邊相認了，然后把太后那邊的人給驚動了？

    “……總不會那個得了麻風病的老太太就是太后吧？沒那個運氣吧，那我豈不就是給太后做過飯？太后她還幫我看過娃？一定不是的吧……我家祖墳也沒冒青煙呀……”

    “嬌嬌！嬌嬌！”

    他原本是在貼對聯，突然看見顧嬌在看信，就想起了自己這邊也有信。

    “嬌嬌，茗兒哥哥給我寄的第二封信！”

    信是十分私密的東西，顧嬌并不會因為小凈空是小孩子便去隨意拆閱他的信件。

    “嗯！想給嬌嬌看！”小凈空點頭點頭。

    茗兒告訴小凈空，他也去國子監上課了。

    梁國的國子監與昭國略有不同，是分了文武的，大概是因為梁國的科舉不僅有文舉，也有武舉。

    他也想習武。

    與第二封信一起到來的是茗兒在第一封信里提到了的有關《照影》曲譜的謝禮，信是用飛鷹送的，來得快，謝禮是用車馬拉的，所以才慢了。

    另外，裕親王妃知道小凈空天資聰穎，正在學習各國語言，特地挑選了十本只有上國才有的書籍，都是適合小凈空這個水平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進步，小凈空跳下椅子，噠噠噠地跑回屋，將自己的三本上國詩集拿了過來：“嬌嬌，我背給你聽！”

    ……好像顧嬌聽得懂似的。

    顧小寶長大了，顧琰與顧小順長個了，小凈空長頭發了，還會背很多很多上國詩集了……

    晚飯沒那么快做好，倒是熱水先燒好了，姚氏叫幾個孩子去洗澡。

    “我先去洗！”小凈空一秒化身愛洗澡的乖寶寶，渾然忘了顧嬌不在的三個月他究竟有多抗拒洗澡！

    “好。”顧嬌應下。

    “姐夫，謝謝你，請你幫我洗澡。”小凈空來到門口，無比禮貌地對正在貼對聯的蕭珩說。

    離家出走。

    蕭珩：“……”

    西屋的炭火燒得旺旺的，并不冷。

    她才發現家里添置了新的木桶，又大又深，坐下去能讓整個小身子都泡進水里。

    太舒服了。

    蹦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

    蕭珩微微一愕：“這么快？”

    顧嬌睜大一雙布靈布靈的眼睛看著他。

    天色其實有些暗了，可顧嬌的眸子亮得逼人，實在令人無法忽視。

    “我沒受傷。”顧嬌說。

    說完，他意識到了什么，神色一怔，睫羽顫了顫，臉頰開始發熱。

    顧嬌兩手托腮看著他，是期盼的小眼神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