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郎對令牌一事一無所知，自然更不知岑編修會懷揣著令牌去了仙樂居。

    誰能料到岑編修骨子里這么大膽？

    第一日眾人疑惑歸疑惑，但沒往壞處想，只當或許是病了，或是家里突然出了什么急事顧不上來翰林院報個信。

    岑編修是京城一戶普通的書香之家，岑父是秀才，開了個蒙學私塾養家糊口，岑母是某個舊員外家中庶女，略有些家底。

    萬萬沒料到的是，岑家人居然也打算出門去翰林院找岑編修。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過，翰林院最忙的一次岑編修整整三日沒回家。

    雙方立馬報了官。

    他們在仙樂居西側門外的堆放雜貨的角落里發現了岑編修的尸體。

    仙樂居門檻高，一般人進不去，可架不住有人癡心妄想，恰巧仙樂居的西側門外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有人偷摸地從這里翻進去，結果可想而知。

    不請自來是為賊，打就完事兒了！

    可岑編修的確換下了翰林院的官服，穿的是一身新做的藏青色錦衣，他還剃了須，這顯然是要去見什么重要之人的。

    打死朝廷命官與打死普通人的性質是不一樣的。

    車夫交代，岑編修上馬車時穿的是翰林院的官服，下馬車后就換了一身衣裳，胡子也刮了。

    這下岑編修的路徑與目的基本被確定了，加上以岑編修的身份確實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進入仙樂居的。

    仙樂居的人又不知他是朝廷命官，只當他是普通的登徒子，下手自然就沒了輕重。

    最后仙樂居給了點慰問金，把這事兒結了。

    “你們說……岑編修那么正派的人怎么會突然去青樓了？”

    “噓，小聲點兒，韓學士不許議論此事！”

    幾人剛議論到此處，蕭六郎從不遠處走來。

    但其實該聽見的蕭六郎全都聽見了。

    可當一個人被排擠時，就連呼吸都是錯的。

    自從下定決心要將寶貝孫女嫁給安郡王后，袁首輔便讓人搜羅了安郡王這些年流落在外的詩集。

    袁首輔讓人把詩集給孫女兒送去。

    袁首輔哪里知道，小道姑看著桌上那些五言八韻詩，小臉都黑成碳了。

    她只想看話本好么！

    不是一個月出一本嗎？

    碧水胡同，剛寫完最后一個字的老祭酒剛放下筆，便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阿嚏！”

    為了應付日益增加的開支，他不得不重操舊業，寫起了話本。

    一聽就很有感覺。

    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開篇便注明了這是質子的一場夢境。

    前兩本賣得極好，他小小得掙了一筆，第三本按理是早該交稿了，可最近國子監事多，他一下子給耽擱了。

    今日小道姑也去了書齋，她是去催稿的。

    書架后，書童正在向小道姑介紹別的話本。

    老祭酒以為對方會說自己的故事有新意，不料卻來了一聲刺激。

    貌似……是挺刺激。

    長公主其實只是文里一個毫不起眼的配角而已，有關她的情節都沒細寫，休駙馬也是三言兩語帶過，沒料到對方的印象會如此深刻。

    老祭酒輕咳一聲，忍不住就來了點與對方交流的興趣，或許能找到更多的靈感也說不定呢：“這位道長也喜歡這本書啊？”

    老祭酒：我堂堂國子監祭酒，竟然只是文筆湊合？

    但為了迎合讀書人的審美，他也加入了不少原創的詩句，一般這種地方，普通人就略過了，不影響情節進展。

    璃王正是書中的主角，那位顛覆了整個大夏朝的病嬌質子。

    老祭酒：“……！！”

    小道姑嘆道：“好端端的大夏神將他不要，非要什么六公主，不是眼瞎是什么？他這么黑心又病嬌，和威武冰冷的符將軍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嘛！他沒嘛！他沒看見符將軍對他的一片癡心嗎？”

    符將軍幾時對璃王一片癡心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祭酒：“……”

    霍妃與皇后是純潔的上下級關系！

    不對，道長！

    你都看出了些什么？！

    ……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倆都是女人啊！

    你你你……你一個小丫頭這么重口真的好么？

    轉眼進入六月，京城也徹底入了夏。

    因為有千金在課上熱暈的緣故，女學甚至放了好幾天的假。

    合過庚帖后，只要二人生辰八字不相沖，就能接著往下議親了。

    顧瑾瑜也結束了慈幼莊的生活，回到侯府，等待顧老夫人與淑妃為她安排的親事。

    顧瑾瑜沒說話。

    顧老夫人氣不過，不耐道：“這幾日不要再出門了，好好在閨閣里給我養白凈！”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顧老夫人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旁人問起她，她只得含糊說她又帶著顧琰搬回去了。

    顧琰身子不好，她們是知道的。

    “是。”顧瑾瑜恭敬應下。

    “娘！”

    姚氏正坐在穿堂打絡子。

    只她與房嬤嬤閑在家中。

    萬家的幾個丫頭剛走。

    肚子里的寶寶也一天天長大，已經能感受到胎動。

    但聽說她去城外的莊子里散心了，她也不好把人叫回來。

    正要回頭，顧瑾瑜已經走過來，打算像往常那樣撲進她懷里，卻猛地看見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姚氏身板兒清瘦，顯得五個月的孕肚十分突出。

    “你回來了？”姚氏會心一笑，拉過她的手，點點頭說，“嗯，娘有身孕了，五個月了。”

    凌姨娘害了姚氏十多年，姚氏的確不愿再提到她。

    顧瑾瑜依言坐下。

    定安侯府的莊子多，京城外就有好幾個，姚氏也不知她去的是哪一個。

    姚氏頓時慌了：“瑾瑜，你怎么了？”

    姚氏被她弄得一頭霧水，心也跟著慌了起來：“你起來說話，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別嚇娘……”

    姚氏急了：“你……你到底怎么了？”

    “二小姐也真是的，不就是一段日子沒來探望夫人嗎？夫人是你娘，還能介意這個？”

    懷了孕的人對吃食沒抵抗力，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對顧瑾瑜道：“你也嘗嘗！”

    顧瑾瑜原先的瘦都是讓淑妃養出來的，甜的不吃，肥的不吃，弄得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如今雖說黑了點、皮膚粗糙了一點，但也確實圓潤了些。

    顧瑾瑜被房嬤嬤這么一打岔，倒是不好繼續向姚氏告罪，順著房嬤嬤的話道：“我太想娘了，這么久沒來看娘，連娘懷孕了都不知，我真不孝。”

    “不是。”顧瑾瑜垂眸，“那邊離父親督工的府邸很近，我過去可以陪陪父親。”

    母女倆又說了會兒話，房嬤嬤始終陪在一旁。

    顧瑾瑜一怔：“房嬤嬤……”

    “是我考慮不周……”顧瑾瑜難過地低下頭，“我原是想來向母親告罪的，我做了對不起姐姐的事，搶了姐姐的功勞，讓姐姐受到了傷害，我不想再瞞著娘了。”

    房嬤嬤自然是知道這些事的，只是她沒料到顧瑾瑜真有勇氣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