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州情(三)
“還是要加大墾田面積。”邵樹德心理明白,綏州其實有一萬多頃可開墾耕地,目前利用率還不到兩成。即便不開挖水庫和溝渠,現有耕地面積其實還是可以繼續擴大的,但存在著黨項人的威脅,故很多地百姓寧愿撂荒,也不愿辛苦一年后,莊稼成熟時被人搶走。
他們能在現有耕地外,偷空搶種一些生長期短的豆瓜果蔬,砍點柴,再割點草料,應付上頭催課,就已經是極限了。
鐵林軍四千人,光官兵日常食用及糧賜,一年就需約15萬石以上。此外,還有戰馬役畜、定期訓練、服裝器械消耗及逢年過節的各種賞賜(以錢帛為主)。如果要開戰,那賞賜更不得了,養起來是真的費勁啊。
沒有朝廷支援,夏綏四州養一萬五千兵馬(諸葛、邵二人來之前)是很難的,除非你年年搶黨項人的牛羊。但那樣其實也不太合算,開支搞不好更大,畢竟大頭兵們的賞賜可不是什么小數目。賞賜不到位,將帥就得腦袋搬家,那還不如不打呢。
從這里也可以看出,藩鎮軍士的收入其實是遠遠高于普通百姓的。他們是全脫產的職業軍人,拿命換錢,除了訓練就是打仗,是純粹的戰爭機器。這些人桀驁不馴,彪悍異常,邵樹德也不敢讓鐵林軍四千眾去搞屯田。
中唐以后,軍人屯田之事少之又少,比不得府兵制沒崩潰那會,真是操蛋??!
必須要搞個新的軍事體制。邵樹德早就有這個想法了,親自主政一州后,這個想法愈發地迫切。怎樣讓鐵林軍將士們不全為了錢而打仗?開拔要賞賜,接戰要賞賜,戰后要賞賜,回到駐地后還要再發一次賞賜,這樣花費實在太大。
鐵林軍將士都不是夏綏本地人,或許可以在土地上想想辦法。夏綏十四縣,因為黨項騷擾、缺乏灌溉或其他什么原因,撂荒的閑田太多了,他甚至都不用去動原本的利益階層,直接開荒就可完成這一點。
得,問題又回到了原點:水利、牛馬、人口。邵樹德看著綏州五縣地圖上標出來的大大小小黨項聚居點,手已經不自覺地撫在了刀柄上。
算了,而今時機不對,先忍一忍。亦可多加完善一下,別整成了晚唐的八旗制度。黨項包衣?開玩笑呢。國朝均田制敗壞前,府兵是有很多奴婢或部曲,說穿了就是需要自己親自參與勞動的小地主是府兵的主要來源,大部分人還是奴婢或部曲。現在難道自己還要恢復這種制度嗎?
不,這是往魏晉南北朝方向開倒車啊,再仔細想想。
九月初八,秋風乍起,百花凋零。陳誠從銀州回來了,帶回了千余匹騾馬,外加五百頭牛,可謂超額完成任務,不過也讓邵樹德欠下了一樁不小的人情。
“軍使,裴將軍有言,這些牲畜也無需還了。只有一條,他身故之后,若裴家遭難,望軍使保全其家族?!标愓\說道。
“可。”邵樹德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他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驕兵悍將,桀驁不馴,裴商活著時還能掌控大局,萬一他死了呢?銀州四縣,人口可不比綏州少,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呢,尤其是裴商的部將。
不過這也給了自己一個把手伸進銀州的機會。裴商對自己的兒子沒信心,那是因為沒有外部強援,如果邵樹德支持他某個兒子呢?
說句不要臉的話,如今鐵林軍可是夏綏鎮五大王牌主力之一。三部衙軍,加兩部外軍,基本上在鎮里是橫著走的。就連宥州的拓跋思恭,在對上他們時都要思量思量,不一定輸,但打贏了估計也要折損太多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