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時機與春社
內祀祭祖,外祀祭土。土即后土,是一個抽象的神,后來上層精英們自己詮釋,用天圓地方的學說,將祭祀發展為圓丘祭天,方丘祭地,并作為國家祭典固定下來。
但就民間老百姓而言,他們不祭那么深奧的東西,他們祭“土地神”,因為祂有禳災并保佑豐收的“偉大神力”。
到了本朝,國家祭祀國家之社,州縣祭祀州縣之社,民間祭祀民間之社。嗯,國家祭社非常莊嚴,州縣祭社相對莊嚴,民間祭社非常——娛樂化。
在這一天,女人們回娘家省親,男人們斗酒、擊鼓,更有那載歌載舞的,總之非常歡樂。
唐宋的社日基本一脈相承,大同小異。宋時有詩“社日兒童喜欲狂”、“輕薄行歌過,癲狂社呈舞”、“春謬酒共飲,野老暮相夸”,說的便是這一天的盛景。
到了明代,因為蒙古統治一個世紀的原因,村社共同體瓦解,社日節不再重要,遺留下來的也就只有社火、社戲這些東西了。
今天是春社節,天還沒亮的時候,整個夏州就隱隱處于一種躁動的狀態。
黃滔作為幕府推官,身份崇高,因為在城外置了一座宅子,因此便被附近的村民請為社正,主持祭祀儀式。
村東頭的社樹下,早就擺好了社神和祭品:牲血、半體牲、稻梁、棗栗、酒。
小孩們跑來跑去,不時圍到正在烹飪犧牲的范延伯身旁,深深地嗅著香氣。
“你們這些頑童,別把東西打翻了。”范延伯起身欲趕,孩童們驚呼著四散逃走。
“村里竟有這么多黨項人?”黃滔看著正在入席的一些髡發男女老少,奇道。
“大帥編戶齊民,這些應是從山上下來的,在本村開荒種地。”范延伯回道:“其實已經有些人主動蓄發了,只不過還沒長出來罷了。都是村社的社員,本次村祭,也納了份子的。”
黃滔點了點頭。
大帥經常講的一個詞“同化”,他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了。其實這事,說簡單簡單,說難也難。同化的精髓,在于讓他們融入到新的集體當中,并作為其中的一分子,參與各種活動。村社祭祀,就是其中的一種。
當然如果你不融入大集體,抱團組織另一種活動,自己封閉起來自己玩,那樣同化起來就很困難了。
夏州基本不存在這種情況,同化幾乎就是半強制性的,只不過因為手段相對柔和罷了。不像吐蕃人那樣強制你辮發易服,往臉上涂顏料,講吐蕃語,就是憑借文化的多樣性、包容性、趣味性,無孔不入,隨風潛入夜般的方式,不知不覺把你同化了。
也許在你不經意間,就已經蓄起了頭發,穿起了唐服,講起了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