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問對
“五萬神策軍可是不足?”圣人問道。
“臣請陛下再募兵五萬。”張濬對曰。
圣人一窒。倒不是擔心錢糧不夠的問題,事實上財貨方面咬咬牙還是能夠擠出來的,畢竟甚至就連魏博鎮都在上供。光啟年間,成德王镕之前一次就獻耕牛千頭、農具九千、兵仗十萬。
因此,錢從來不是編練新軍的難點,而是人。
“數年來,朝廷已兩次募兵,累計五萬。而今再募五萬,外藩將帥是否會有微詞?”圣人有些不確定,問道。
“陛下勿憂也。大唐國祚綿長,圣天子英睿,天下賓服。神策將至各鎮募兵,從未有人阻撓。便是河東李克用,亦許朝廷至晉陽募兵。朔方帥邵樹德,更言河西黨項驍銳,揀選三千猛士送至長安。”張濬滔滔不絕道:“臣判三司,近日曾與孔相盤計財貨,若編練十萬神策軍,器械、錢糧充足,兩年內必不至有匱乏之虞。”
其實,朝廷還是缺錢的。至少,南衙北司諸官應得的俸祿,就一直拖欠著,即便發一些下來,也打了折扣。
關中水利,多年未整修了。
驛站體系,也越來越破敗。
通驛大道,除兩京大驛道還在花錢維護之外,其他的都停工了,再不撥款。
去年,朝廷共征得榷茶錢百余萬緡,比貞元年間的八十萬緡還要多。這不是說天下欣欣向榮,而是產茶縣暴增,從52個增至98個,且多位于江南,產量也大大高于那會,更兼稅率提高——之前有的地方榷茶稅率是一成,有的一成五,有的兩成,現在統一提為兩成。
鹽利,元和年間六百多萬緡,大中年間陡降一半,現在已不足七十萬緡——此項大頭,其實已在藩帥們手里了,不然當年田令孜也不會打河中的主意。
榷鐵,以前也是一大進項,現在不談了,只有二三十萬緡。
“方鎮私獻”,即外藩將帥在正常賦稅外獻給皇帝私人的錢,德宗時,“方鎮私獻于帝,歲凡五十萬緡”。
當時皇室一年開支超過百萬,朝廷財政困難,德宗只能向藩帥索要。宰相勸諫,“然上猶數有宣索,仍敕諸道勿令宰相知。”
到了懿宗朝,國勢江河日下,但皇室開支卻遠超德宗朝,一年三百余萬緡。懿宗給公主皇子的賜錢是德宗朝時的四倍以上,可謂驚人。因此,也不得不向藩帥們伸手要錢。
僖宗朝,開支有增無減,就連素來能搞錢的田令孜都有些躊躇,居然破天荒勸諫圣人要節儉。同時拷訊貪官,弄錢彌補虧空——這其實從憲宗朝就開始了,“萬年縣尉韓晤坐贓三百萬緡”(多半是把所有人的黑鍋都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