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年
“西征所難者,唯補給而已。”從云南回來后就進講武堂進修的丘增祥,指著地圖上幾條彎彎曲曲的路線,道:“最好的辦法,其實還是在伊、西二州屯墾,就近調運。其次是從北方草原調撥牛羊至北庭,最下者乃從河西走廊運糧。”
此言一出,人人側目。但其他人不說話,只把目光投在一人身上:李璘。
兩人都是武學生,還都立下了大功,杠一杠唄?
“這是純粹瞎扯。”果然,李璘不慣著別人的臭毛病,直接說道:“在西域屯墾固然是上上之策,但從北方草原調運牛羊是怎么回事?這事容易嗎?去年圣人兩路出兵,親領北路,數十萬牛羊走到北庭時,大部瘦骨嶙峋,還被吃掉了三分之一以上,你來說說,靠這個行嗎?”
“自然不能純靠牛羊補給。”丘增祥說道:“草原進兵,隨軍攜帶的牲畜只能作為最后的補給,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殺牛羊,尤其是母牛、母羊。但這么多兵馬,不會搶么?”
“搶不到怎么辦?”
“總能搶到的。實在不行,就停下來,讓牲畜養養膘。”
“養膘那么容易?人走遠路還掉膘呢,一時半會都補不回來,牛羊那么容易?”
“那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只是你說得太輕巧了。”
述律婆閏、劉知遠、相里金、白奉進、賀德倫等人交頭接耳,偶爾輕笑兩聲,懶得摻和這場爭論。
“且住。”邵承節開口阻止了二將的爭論,道:“圣人用兵,首重糧草。西征之役,體現得淋漓盡致。北路軍大半時間在放牧,南路軍大半時間在集聚糧草。軍糧足,而后可以進擊。諸位能認可這一點,便已經達到了目的。”
“其次,大夏軍中有很多參謀,這次行軍參謀便體現了自己的本領。如此遠征,行軍路線稍有差池,便會釀成大錯。這次路線基本沒什么問題,可見之前三年的準備是相當充足的。謀定而后動,諸位應當也認可這一點,夠了。”
說完這些,邵承節看向李璘,笑道:“李卿,這仗與攻南蠻之役,大不一樣吧?”
李璘道:“確實大不一樣。攻長和之役,一路攆著鄭仁旻的屁股打,以快打慢,追亡逐北,南蠻還沒反應過來,都城便陷落了。”
“李卿打得十分出色,與我所思不謀而合。”邵承節贊道:“若圣人來指揮征南之役,他不會這么打。世間統兵之將領,其風各異,須得好好琢磨琢磨。我聽聞西域賊人練兵、治軍、打仗的路數又不一樣,若李卿對上,一味窮追猛打可能會吃虧。反倒是圣人這種‘先為己之不可勝,再為敵之可勝’的用兵方略,更為穩妥一些。”
李璘聽了有些驚訝。
素聞太子用兵勇猛精進,怎么今日這樣說話,老實說有點不太符合他的風格啊。難道年歲長了,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思路又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