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九章 如鯁在喉
“所以老臣想的沒有錯,從始至終,夏侯家不過是圣人玩弄于股掌的工具。”國相自嘲笑道:“追捕獵物的時候,總需要一條獵狗。”
圣人笑道:“國相又何嘗不是將朕當做夏侯家飛黃騰達的工具?沒有朕,夏侯家又怎能有今日?你雖然口口聲聲說當年夏侯家為了擁戴朕,將整個家族放在了火堆之上,沒有了退路,可是這十幾年來,國相和夏侯一族似乎很享受在火堆上被烤的滋味。權傾朝野,手握大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夏侯家何曾有過如此榮耀?國相難道不享受這一切?”
“很享受!”國相沒有否認,頷首道:“權勢在手,確實會讓人沉迷其中。”搖頭嘆道:“美夢一場,總有要醒來的時候。老臣想過無數可能,卻沒有想到圣人的手腕非比尋常。”
圣人輕撫自己的腹間,緩緩道:“國相說的并沒有錯,朕雖然君臨天下,但終究是個女人,希望擁有作為一個母親的喜悅。朕的血脈,只能屬于朕,既不是李家的人,同樣也不能是夏侯家的人。”
“所以你選擇了第三條路。”國相盯著圣人的眼眸,森然道:“生出一個野種,來維持你的存續?”
“野種”二字一出,長孫媚兒花容失色,神情駭然。
圣人本來頗為白皙的臉龐瞬間因為充血而泛紅,眸中寒芒如刀,許久之后,才淡淡道:“不錯,野種,這就是你們的想法。朕的血脈,在你們的眼中,不過是.....野種!”
這句話里所蘊含的意味很悵然,很悲哀,還有一種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憤怒與煩躁。
“老臣很奇怪,你為什么要走這條路?”國相長嘆道:“難道你以為這條路走得通?難道你以為,你在龍椅上坐了十七年,是因為你的出類拔萃?沒有先帝所謂的傳位詔書,你以為可以用什么名義承襲皇位?沒有夏侯家拼了積攢幾代人的力量傾力擁戴,你以為能坐穩這個位置?你想要抹去李家在大唐的痕跡,可正是因為李家給了你繼位的名義,你才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你要剪除權傾朝野的夏侯家,可是如果沒有夏侯家的權傾朝野,你以為那把椅子會穩固十幾年而不被撼動?”
國相雙手顫抖,冷笑道:“李家的名義和夏侯家的力量,造就了大唐的一位天子,而你拋棄甚至要抹去這兩家的存在,要以一個野種來延續你的江山,難道你沒有想過,他憑什么能夠坐穩江山?”
他的語氣沒有憤怒,只有一股子滄桑與悲涼。
“這世間最大的愚蠢,就是總有人高看自己,自以為沒有自己,這天就要塌下來。”圣人淡淡道:“可是自古至今,王朝興衰替換,多少帝王將相早就湮沒在史海之中,但這江山如舊,并沒有因為任何人的湮滅而有絲毫的改變。”環顧四周,平靜道:“即使朕與國相化為塵土,這座宮殿依然會存在。”
國相一怔,隨即笑道:“不錯,江山從未變過,變的只是坐江山的人。”
“所以國相不必憂慮以后發生的事情。”圣人道:“坐江山的既然是朕,那么如何來處置發落這座江山,都是由朕來說了算。”
國相點頭道:“老臣確實不必再多憂心了。”微一沉吟,才問道:“圣人想要如何發落夏侯家?”
“朕.....是大唐的天子。”圣人平靜道:“國有國法,朕要維護大唐江山,自然要維護國法,夏侯家該如何處置,自有國法來懲辦。”看著國相,嘆道:“你有一句話并沒有說錯,朕能夠坐穩這江山,國相確實居功至偉,朕也沒有忘記,你終究還是朕的兄長。”
國相只是淡淡一笑,并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