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正在降臨，但在黑暗完全籠罩大地之前，便已有人造的燈火在城市中亮起，驅(qū)散了剛剛來臨的昏暗。

    沿著城市道路綿延分布的路燈和家家戶戶的明亮燈光在這座鋼鐵與水泥澆筑成的森林中閃爍著，宛若落入人間的群星，璀璨閃耀。

    這座城市可能是沒有夜幕的。

    秋宮某處的露臺上，杜勒伯爵眺望著這座陌生城市的遠處，忍不住低聲感慨：“連最偏僻的城區(qū)都設(shè)置了同樣數(shù)量的路燈……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瑪?shù)贍栠_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但卻提高了治安，讓城市變得更加安全，從長遠上，犯罪率會降低，維持法律所需的成本也會降低。”

    “……奧爾德南的貴族議會不擅長從‘長遠’角度思考問題，這一點確實需要改變，”杜勒伯爵轉(zhuǎn)過身，對瑪?shù)贍栠_欠身致意，“您也是來看風(fēng)景的？”

    “隨意走走，”瑪?shù)贍栠_淡淡說道，“杜勒伯爵，今天一天的見聞，你有什么感想？”

    “……這確實是個和提豐不一樣的地方，說實話，某些方面無序的讓人害怕，但某些方面卻又呈現(xiàn)出……令人驚訝的秩序，”杜勒伯爵搖了搖頭，“我還是更喜歡奧爾德南，喜歡它的莊嚴和肅穆。”

    “顯然，我們和那位高文大帝在‘秩序’方面的理解不一樣，”瑪?shù)贍栠_隨口說道，緊接著又問了一句，“杜勒伯爵，你對那套《萬物基礎(chǔ)》有什么看法么？你也是看了它的原稿和部分內(nèi)容的。”

    “說實話，我第一感覺是有些失望，”杜勒伯爵想了想，很直白地說道，“當(dāng)我知道塞西爾人用了多大代價來編纂它，知道那位高文·塞西爾大帝對它多么寄予厚望時，我以為自己會看到一些記載著艱難的魔法奧秘、凝聚著高深的哲人智慧、閃耀著璀璨的文法光輝的偉大書籍，卻沒想到它里面的內(nèi)容是那樣粗淺……遣詞用句也庸俗不堪。但它的規(guī)模龐大，內(nèi)容浩瀚，這一點倒確實令人嘆為觀止。”

    瑪?shù)贍栠_看了杜勒伯爵一會，不緊不慢地說道：“但里面也記載著你不懂的部分，比如傷寒雜病，比如機械工藝，還有那未完成的農(nóng)學(xué)卷……就如它的名字，它是《萬物基礎(chǔ)》，它記載的，是維持一個社會運轉(zhuǎn)的基礎(chǔ)常識，而非只有少數(shù)人能夠鉆研的艱深知識。

    “而更重要的，是塞西爾大帝打算把這樣的東西推廣到整個帝國，把它當(dāng)成國民的‘知識基準(zhǔn)’，杜勒伯爵，你能想象這意味著什么嗎？”

    杜勒伯爵話語中伴隨著思索：“是的，我能想象到……所以在第一感覺的失望之后，我理解了您看到那些原稿之后的心情，也理解了您對高文陛下提出的要求……”

    瑪?shù)贍栠_看著杜勒伯爵的眼睛：“那么杜勒伯爵，你的看法呢？你認為提豐需要《萬物基礎(chǔ)》么？”

    杜勒伯爵眨眨眼，陷入短暫的思索中，片刻沉默之后，他才帶著有些復(fù)雜的語氣開口：“說實話，在我看來，如果要推廣到整個社會，那《萬物基礎(chǔ)》里講的東西……可就有點太多了。”

    ……

    塞西爾宮的某處房間內(nèi)，琥珀驚訝地瞪著眼睛看著高文：“然后你就決定把《萬物基礎(chǔ)》的完整版送給提豐了？”

    “沒錯，”高文很坦然地說道，“而且我打算送套精裝版過去——我親自簽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