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爾米娜在這件事上的態(tài)度似乎有點過于云淡風(fēng)輕，這當(dāng)然與她曾經(jīng)身為神明的“眼界”有關(guān)——她并不認(rèn)為某些凡人群體在信仰層面的傾向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尤其是這群凡人從未和自己建立過連接。

    對一個神明而言，這種“隔絕區(qū)”的凡人甚至是如透明一般無需關(guān)注的，然而對于高文而言，這件事就沒這么簡單了。

    “這可不僅僅是‘有點奇怪’的問題，”高文嘴角抖了一下，格外嚴(yán)肅地說著，“不是說世間所有法師都是魔法女神的信徒或淺信徒么？雖然對魔法女神的信仰是所有信仰體系中最松散、最寬泛的，但正由于這種松散寬泛的信仰形式，導(dǎo)致了魔法師們對魔法女神的普遍信仰……”

    他說著自己所知的“常識”，然而彌爾米娜卻搖了搖頭：“這是你們凡人自己的看法，我可從來沒這么說過。”

    高文皺起眉：“真實情況不是這樣么？”

    “至少在紫羅蘭不是這樣，”彌爾米娜很認(rèn)真地說道，“而且即便在洛倫大陸，也并非所有法師都信仰我——‘淺信徒’是個很模糊的概念，因為它幾乎不能建立有效的信仰連接，所以對它的判斷就變得十分主觀籠統(tǒng)起來，有時候一個法師心里壓根不信神，但遇上實在解不出來的魔法模型時他仍然會習(xí)慣性地罵一句‘魔法女神都不會看這玩意兒一眼’，這種情況人們都有可能將他當(dāng)成是個淺信徒……你就知道這方面的判斷有多不靠譜了。”

    高文揉著眉心，一邊整理思緒一邊說著：“好吧好吧，我們不討論這個，我們討論紫羅蘭……你說紫羅蘭王國那么多法師都不信仰你……這實在有點讓人驚訝……”

    “很正常，因為法師本身就很神秘，而紫羅蘭王國又是凡人諸國中最神秘封鎖的一個，世間幾乎沒有人知道紫羅蘭王國內(nèi)部的真實情況是什么，便只是本能地認(rèn)為那么一個法師之國肯定是魔法女神統(tǒng)御下的土地……但實際情況呢？他們千百年來都不曾向我祈禱，而這個事實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卻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彌爾米娜一邊說著，一邊十分人性化地攤了攤手：“別說你覺得他們神秘，我也覺得他們挺神秘的。”

    “……可是為什么會這樣？”高文皺著眉，忍不住問了一句，“一個由法師組成的國度，為什么反而會呈現(xiàn)出魔法女神信仰絕跡的狀態(tài)……”

    “我怎么會知道？”彌爾米娜搖了搖頭，“我產(chǎn)生意識之后情況就是這樣了。由于在那片土地上沒有我的信徒，我也就無從得知他們內(nèi)部的情況，而又由于紫羅蘭王國自古以來便和洛倫大陸相互隔絕，我的信仰難以傳播到海峽對面去——更何況魔法女神的信仰本身就很松散，那些信仰我的法師們可不會像其他教派的神官一樣熱衷于傳教和建立教會，他們有時間寧可多做兩套大題，哪有時間研究怎么搞信仰傳播……我自己就更懶得關(guān)注這些事情了。”

    高文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面對態(tài)度如此理所當(dāng)然的魔法女神，他只能嘴角抖了一下，在心中對這位女士的隨緣心態(tài)感到敬佩不已。

    真不愧是可以在觀摩了自己的葬禮之后都能在桌子上刻下一個“謝謝”的角色。

    定了定神，高文終于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實，之前準(zhǔn)備的一系列問題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失去了意義，他只好重新組織起語言問道：“你剛才說……你無從得知他們內(nèi)部的情況？你看不到紫羅蘭王國內(nèi)部發(fā)生的事情，是這個意思么？”

    “沒有信徒，就沒有耳目，這就是我們神明的運行規(guī)則，”彌爾米娜的態(tài)度終于認(rèn)真起來，她耐心地解釋著，“我們可以通過信徒——至少要是有一定虔誠心的信徒，通過他們的感官來了解世間發(fā)生的一切，但反過來，我們也只能了解信徒們所能看到聽到的事情。

    “知道神明眼中的人類世界是什么模樣么？你可以想象一下。當(dāng)我還在神位上的時候，我所看到的世界便是一片黑暗中的無數(shù)閃爍光點，每一個閃爍的光點都是一個有著虔誠信仰的信徒，在他們的光點周圍，照亮了一小片空間，那就是他們的感官所能感知到的區(qū)域。神明的視野由這數(shù)不清的光點及其周圍的‘明亮區(qū)域’組成，并依靠它們來拼湊成一個可被認(rèn)知的世界。

    “而當(dāng)我將目光投向紫羅蘭王國的時候……我在那邊看到的便只有一片漆黑，連一點閃爍的微光都沒有，更談不上什么‘視野’。”

    “一片漆黑……”高文下意識輕聲自語著，他腦海中勾勒著彌爾米娜所描述的那副畫面，而那副畫面想象起來并不困難，他皺了皺眉，目光緊接著投向了阿莫恩，“那你呢？你能看到紫羅蘭王國的情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