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終點站
在遠處,腳步聲漸近,陳雯雯慌亂地跑近到三個隧道口的其中一個,她抬頭掃了一眼隧道,咬牙隨便選了其中一個沖了進去。
在進入隧道之后,陳雯雯屏住呼吸放慢腳步,以免驚動里面藏著的可怕的東西,但即使壓住呼吸,那股濃郁的血腥味依舊鉆進了她的嗅覺里,她驚悚地發現隧道中原本應該盤踞著的無數怪物都消失不見了,唯獨留下了滿地的血痕,那些血液還未干透帶著粘稠的濕潤感,幾乎能幻視這里曾經發生過的一場屠殺。
陳雯雯不知道是誰殺死了那些怪物,但這無異于對她是一件幸運的事情,沒有司馬栩栩的保護,隨便一只怪物都可以輕松地撕開她的胸膛,那可不是迷宮中饑餓的瀕死混血種可以比的威脅。
越是饑餓,怪物就越是嗜血,長久的忍耐只會讓它們更加瘋狂,失去理智,吃掉它們所能見到的一切。
在離開迷宮之后,即使是以一個驚人的速度通過迷宮的,陳雯雯還是意識到自己消耗了相當大一部分的體力,她已經快要力竭了,如今懷抱著的夏望也沉重如千鈞,快要壓斷她的手臂,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停下腳步。
由于長時間未進食,胃酸開始大量分泌,胃腸道開始蠕動,胃部因為饑餓不斷進行收縮運動時,內部空氣受到擠壓,那些平時會讓一個女孩感受到羞恥的咕咕叫聲如今無異于催命符,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奔跑了,只能盡量快走。
就快要到了,她深切地記得,只要穿過這條甬道就能趕到月臺,那處月臺上的地鐵列車就是將她送入這個怪異空間的罪魁禍首,那么同理,只要她乘上那趟列車就能回到現實世界,逃離這個噩夢。
懷里的夏望忽然輕輕扭動了一下,陳雯雯下意識低頭,發現他居然睜開了眼眸,茫然地看向周圍,緩慢地抽動鼻子似乎在嗅什么。
陳雯雯明白他這是被甬道中的血腥味給刺激醒了,低聲安慰他說,“我們馬上就能逃出去了,你再堅持一會兒”
“姐姐,我好餓.”夏望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
“再堅持一下,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只要逃到外面,我就帶你去吃那些好吃的。”陳雯雯用安慰孩子的話來安慰這個男孩。
夏望默默地望著陳雯雯,最后還是閉上了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陳雯雯帶著他快步離開了甬道,再度前行一段距離,眼前豁然開朗,果真是那個她來時的那個站臺,經過一系列噩夢般的經歷,她居然又原路返回到了這里,只是鐵軌上并沒有停靠著那輛廢棄列車,站臺里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陳雯雯抱著夏望喘著氣來到黃線前,竭盡所能地探出頭看向隧道,沒有聽見或者看見任何列車到來的征兆。
夏望又在呢喃著什么,仔細去聽,他又在說他餓了,一路上,自他醒來后,他便一直重復著他餓了。似乎這個男孩一直都在饑餓的過程中,他也的確一直都在吃東西,但無論吃什么都無法填飽他的肚子。
…。。
陳雯雯很著急,可著急也沒有用,再怎么等似乎都無法等來那一趟列車,于是她做了一個相當冒險的選擇,她把夏望平放在月臺的邊緣上,自己翻下去隧道。
在她將夏望平放在月臺邊上時,那個男孩睜開了眼睛,看著隧道下的陳雯雯,用微弱的聲音說,“姐姐,你要一個人走了嗎?”
陳雯雯呆呆地看著他,那句話明明是對著她說的,可她卻覺得夏望的視線穿透了自己,仿佛看向了更深、更遙遠的地方。
“我不會丟下你的。”陳雯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將月臺上躺著的夏望挪了下來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她深吸口氣鼓足勇氣,朝著那來時的隧道徒步走去,倘若列車能帶她來這里,那么這意味著只要有足夠的毅力她就能帶著夏望從這條隧()
道走回地表。
她預感到了這條路會很長,長到讓人發瘋,甚至絕望,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在現在,她已經不缺勇氣,她缺的僅僅是時間。
深入了那漆黑的隧道,陳雯雯走在隧道兩側的疏散安全通道上,這樣就算有列車駛過也不會危及到她和夏望的安全。
然后便是行走,永無止境的行走。
隧道安靜極了,只能聽見她自己的腳步聲以及沉重的呼吸聲,除此之外連風聲都沒有,偶爾路過一盞墻壁腳下的應急燈盞,微光照亮了她磨破的鞋子,紅腫的腳趾,裂痕在皮膚上蔓延,鮮血淋漓。
在那一片漆黑之中,她不斷地幻想著背后會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回頭時就能看見熟悉的人跑向她。又比如忽然會有一輛列車開到她的身邊,為她打開車廂門,里面的人熱情地揮著手讓她上車,要捎帶她們一程。
她好些時候以為自己其實是在仕蘭高中的長跑比賽上,她腳下的不是隧道而是橡膠的跑道,那么的累是因為她已經力竭了,講臺上的同學們在為她喝彩,拿著麥克風的學生會主席聲嘶力竭地為運動健兒們鼓舞。
有時,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螺旋的高塔之中,不斷地攀爬著那永無止境的階梯,或許她從來都沒有從那座高塔中逃離,之后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那時候絕望中產生的幻想罷了。
無數的幻想和雜七雜八的念頭,甚至幻聽都出現在了她的身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隧道中,她偶爾會停下來茫然地四處張望,偶爾會神經質地忽然低聲問一句,“誰在說話?”可回答她的只有死寂和黑暗。
那些都是因為饑餓和勞累產生的幻覺,她已經快到極限了,可這條隧道卻依舊長得讓人絕望。
她向黑暗中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或者想要干脆地放棄,跌倒向一旁鋪滿著煤礦渣的鐵軌上,但就著隧道中偶爾經過的應急燈光的微光,她瞥見了手腕上那貝殼手鏈的折射,思維似乎又清醒了一些,忍耐著哭腔和恐懼,將手縮回懷里,用力地抓著那條手串,一邊行走,一邊嗚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