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豐饒沃土中驟然發(fā)生的可怕變化映入了每一個人的眼簾，哪怕是曾經(jīng)歷過“成年禮”的梅麗塔在這一瞬間都感覺呼吸一窒——恐懼和壓力不可避免地自內(nèi)心中滋生，目睹某種“真相”所帶來的精神沖擊似乎即將開始考驗每一個目擊者的心智，然而就在下一秒，那“神國”中的可怕一幕又如幻影般消散了。

    遍布刀刃、淤泥和枯枝的大地重新變成綠意盎然的沃土，庭院中再次充滿歡聲笑語，純白的仙靈們照料著受到祝福的訪客，而圣潔溫柔的三女神一如剛才般主持著這場歡樂的盛宴。

    所有的鮮血、骸骨以及變異的肢體都好像是個荒誕的夢境，眨眼間不見了蹤影，可站在飛船甲板上目睹了一切的探索者們卻無法揮去腦海中殘存的可怕印象，琥珀甚至從剛才開始就忘記了呼吸，直到片刻之后才憋不住地使勁喘了起來，卡邁爾則迅速有所反應，高聲提醒所有人：“注意神性侵蝕！檢查各自的精神污染防護！”

    他們剛才直面了神國，接觸了僅僅目視便可導致致命污染的神性之源，這種污染源的強度是死去神明的殘骸或從神國中分裂出來的碎片無法相比的，雖然現(xiàn)場的每個人都攜帶了目前凡人文明所能制造出的最高強度的防護裝置，但在高強度的神性污染面前，這些防護裝置仍然有可能被擊穿！

    琥珀迅速低頭看了一眼腰間佩戴的深海護符，又看向自己手臂上佩戴的魔導終端，而這兩樣東西只是靜靜地保持著原樣，絲毫沒有被激活的跡象。

    “……沒有反應？”維多利亞也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防護裝置毫無啟動跡象，隨后她飛快地在空氣中勾勒出幾個銀白色的符文，符文環(huán)繞著她的額頭旋轉(zhuǎn)，檢測著施法者心智的變化，其結(jié)果卻讓她更加意外，“……沒有任何污染跡象，我們剛才目睹的景象僅僅是產(chǎn)生了普通的‘驚嚇’……”

    困惑在探索者之間蔓延開來，而就在這時，高文終于開口打破沉默：“是這艘‘船’上的防護系統(tǒng)提供了保護，起航者的技術(shù)——他們更懂得如何對付神明力量。”

    眾人這才抬頭看向那層籠罩在頭頂?shù)淖o盾——那層剛剛出現(xiàn)的額外光幕也恰好在此時漸漸消散，仿佛是確認了外界的污染危機已經(jīng)解除，這艘“船”的針對性防護系統(tǒng)開始自動關(guān)閉。

    但高文知道，關(guān)閉的應該只是一部分針對性的防護系統(tǒng)，這艘船的常規(guī)防護肯定是永遠處于開啟狀態(tài)的，只有這樣才能夠確保它可以在深海中安全航行。

    琥珀終于松了口氣，她眨巴著眼睛，帶著某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拍了拍起伏很微妙的胸口，嘴里小聲比比：“起航者留下的玩意還是挺靠譜的嘛……而且不愧是專門在神國之間巡航的設(shè)施，這上面竟然還有專門的防護系統(tǒng)……等等，難道說起航者也是會受到精神污染影響的？”

    “起航者不一定會受到精神污染影響，但他們的船團中半數(shù)以上的成員都是像我們一樣的普通凡人，”回答她的是同樣松了一口氣的梅麗塔，作為接受過塔爾隆德系統(tǒng)教育的上位龍族，她對起航者的了解超過這里的所有人，“在起航者船團中，那些參與大遠征的普通凡人并不只是接受保護的個體，他們也會根據(jù)自身的情況參與到船團的軍事行動中——起航者遺產(chǎn)中的許多‘低級別設(shè)施’就是給那些普通凡人準備的。”

    丹尼爾則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正以倒懸姿態(tài)漂浮在眾人頭頂?shù)摹柏S饒神國”中，他那雙凹陷的眼睛中滿是謹慎，哪怕現(xiàn)在那些庭院和沃土都已經(jīng)恢復成了美好圣潔的模樣，他也仍然如臨大敵：“我們剛才看到的那是什么？是神國的‘真相’？是豐饒三神已經(jīng)瘋狂的‘事實’？難道在戰(zhàn)神之后，緊接著我們要面對的就是豐饒三女神了么？”

    丹尼爾的話讓所有人瞬間緊張起來，昔日冬堡戰(zhàn)場上那慘烈而可怕的一幕至今仍然深深刻在每一個人心頭，而剛才他們所目睹的詭異、可怕一幕如一個血色的“預兆”，讓人不得不聯(lián)想到瘋狂失控的神明和緊接著就要降臨的神災——就連一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琥珀這時候都忍不住緊繃著臉，語氣格外嚴肅：“按理說不應該……根據(jù)神權(quán)理事會的估算，目前眾神里面最安定的應該就是像豐饒三神、火神、水神這樣的神明，祂們在時代變遷過程中收到的沖擊算是比較小的……”

    “……放松些，我們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神性面’，”高文此時突然打破了沉默，他從沉思中抬起頭來，一邊回憶著曾經(jīng)從龍神那里了解到的知識一邊慢慢說道，“只要凡人文明在發(fā)展，神明的神性面就會一直不斷地積累‘侵蝕’，除非鎖鏈斬斷，否則這種侵蝕必然存在，區(qū)別只是‘劑量’大小罷了。我們剛才所看到的是豐饒三神被侵蝕的部分……但從整體上，這部分應該還沒辦法打破祂們的‘平衡’，至少目前我們所看到的豐饒神國在大部分時候還是維持在正面狀態(tài)的……”

    聽到高文的解釋，琥珀明顯松了口氣，但一旁需要維持人設(shè)的丹尼爾還是維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tài)問了一句：“您說的這些都可靠么？”

    “龍族最古老的神明和我詳細談過這些事情，”高文看了丹尼爾一眼，“她經(jīng)歷過神明從誕生到侵蝕再到瘋狂的整個流程，世界上沒有比她更可靠的情報來源。”

    丹尼爾點點頭：“那我就沒有問題了。”

    說話間，一陣輕微的震動突然從眾人腳下傳來，這艘在諸神國間不斷巡航的上古飛船似乎完成了對豐饒神國的觀察，開始重新向著遠處的黑暗混沌下潛，護盾外面那片被光明籠罩的肥沃樂土開始在眾人的視野中緩緩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