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帥有意草原乎？”李克用沒有直接回答。

    大草原上，自回鶻王庭被黠嘎斯人擊破后，就一直無主。武宗年間回鶻烏介可汗曾率十三部南下，侵占天德軍，被劉沔率振武軍、契苾、沙陀等聯手擊破。隨后回鶻便散得更徹底了，一部仍在草原上游牧，一部投降后內附，歸天德軍、振武軍、河東鎮管轄，納貢、出丁，比如乾符年間討李國昌父子第一戰，便是竇瀚遣五百回鶻騎兵與沙陀戰。

    李克用對大草原是垂涎欲滴的。這與出身有關，再加上聚集胡兵也挺好使，他就更不想有人在草原上的影響力能夠勝過他了。

    邵大帥曾經仔細考慮過陰山以北草原的事情，最終覺得實力大為不足，最好不要過于貪心。為今之計，還是大量遷移漢民、編農耕黨項蕃戶，發展好靈州農業基地，夯實自己的根基。

    草原可以讓給李克用，但陰山附近的蕃部不能讓。那些人有的是國朝初年就安置過來的，比如突厥，世代為大唐出丁打仗，屬于熟蕃。后來的回鶻、契苾、黨項等部，也時不時納貢、出丁，比草原上那些野慣了的強多了。

    “草原遼闊，部族甚多，李帥若有意，拿去好了。然振武軍、天德軍所領蕃部，李帥不得染指。只此一事，能應下否？”邵樹德說道。

    大唐邊鎮節帥，對蕃部都十分重視，因為是上好的兵源地。幽州鎮就有不少契丹兵，幫著他們打契丹，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河東鎮在李克用入主前，就募了不少沙陀、土渾、回鶻軍士。京西北八鎮不多說了，大群的黨項軍士，光邠寧一鎮就不下兩千。

    人，本身就是最重要的資源。

    李克用瞟了一眼王重榮，沒說話。

    李克用面無表情，沉吟良久。

    人口繁盛、軍工業強、有人才隊伍，軍隊也多，這是優勢。

    當然內部也有些問題。李克用空降河東，繼承了“億萬財產”，難道就沒有隱患嗎？河東土著將門集團就一直是個大麻煩，還有在地方上扎根多年的高門大族，都未必對他服氣。

    這事，謀主蓋寓對自己講過，他也深以為然，但有時候心里有氣，總覺得不舒服。這個邵樹德，在代州殺過程懷信，并以此為功，得授綏州刺史，就此發跡。

    “李帥！”王重榮提高了點聲音，提醒道。

    “善！李帥如此痛快，當滿飲此杯！”邵樹德舉起酒樽，道。

    放下了這樁心事，李克用倒灑脫了不少，連喝兩杯之后，便道：“聽聞夏州有葡萄美酒，不知何時得嘗。”

    這種話，換個對象來聽，說不定就疑你要圖謀夏州了。趕緊結束吧，李克用再多喝兩杯，萬一弄成上源驛那般當眾挖苦、訓斥朱全忠，會發生什么事？不得火拼一場？

    其實李克用剛說完那話就后悔了。他不是傻子，知道那話隱含的意思，但喝了不少酒，嘴一快就說出去了，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