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長蕃中似蕃悖
楊悅見得俘虜說話,卻并不怎么感到意外,似是見多了這類事情。
“某叫張阿竹咄,祖父張廷本為原州經學助教,后遭吐蕃掠去。因識文斷字,被補為舍人,授予紅銅告身,乃是……乃是暫冠蕃朝,情非得已。吾父亦識得文字,在寺中抄寫佛經,惜天不假年,英年早逝。某未識得幾個字,被征為役使,在閭馬部軍中養(yǎng)馬,苦不堪言。”
“汝在那哨鋪所從何事?”
“養(yǎng)馬、割草、樵采。”
“既有外出之機,為何不逃歸會州?汝應知,會州已被靈武郡王收復。”
“州中尚有蕃妻,有小兒,未忍輕離。”
“昔年亦有人拋棄妻子逃歸,為何汝不能?”
張阿竹咄訥訥無言。
白居易和元稹就寫過這么一個人,“少年隨父戍安西”,后來陷蕃,在當地娶了吐蕃妻子,有了孩子。四十年后,終于找到機會,歷經千辛萬苦,逃到邊境。恰逢“邊頭大將差健卒”,進入吐蕃境內抓俘虜,見到吐蕃打扮的便抓,于是此人被抓了回來。
天子仁慈,不殺他們,詔令流放吳越。一路上又是千辛萬苦,看到江水時,思念起了安西的家鄉(xiāng)交河,于是痛哭,對隨行的其他吐蕃俘虜說,“爾苦非多我苦多”。
明明一個漢人,會說漢語,也心向大唐,陷蕃四十年矢志不渝,拋棄妻子逃了回來,結果邊將派出去抓吐蕃俘虜的“健卒”可能是胡人,聽不懂漢語,便把他當蕃人抓了回來,流放吳越,真他娘的黑色幽默。
“閭馬部有兵幾何?”幕僚又問道。
“有兵千人,壯丁七千余。”
“伏弗陵氏呢?”
“這卻不知,應是數倍于閭馬部。”
“可知蘭州情形?”
“不知……”
“昑屈部如今在何處游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