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皇帝度過了無比糾結的一夜，魏公公也沒敢催促他，一直到臨近早朝，魏公公才壯著膽子走進書房，小聲說道：“陛下，該早朝了。”

    皇帝嗓音沉沉地應了一聲。

    由于一宿未眠，皇帝的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乃至于隔了那么遠，前排的大臣們依舊是注意到了。

    莊太傅低聲道：“許是國事操勞了。”

    寧王與唐明去剿匪，查探到了陳國邊關的蠢蠢欲動，陳國國君表面上要冊封新皇后，吸引其余各國注意，但誰又能說陳國不會暗戳戳地對昭國發兵？

    莊太傅心道，當初宣平侯率軍攻打陳國時安郡王不也在陳國為質嗎？

    只不過宣平侯那一仗打得太漂亮，不僅提前派人護住了安郡王，沒讓他落在陳國手中成為戰場上的人質，更是直搗黃龍，差點掀翻了陳國的皇宮。

    今日早朝沒什么特殊的，除了莊太傅一脈的某位御史彈劾一個皇帝的心腹大臣，理由是對方是出入青樓，辱沒官職。

    哪知皇帝大掌一揮，竟讓大理寺卿嚴辦此人。

    這、這也行？

    “此人曾對太后不敬，當著朕的面也敢非議太后，如此逆臣，自當嚴懲不貸。朕心意已決，眾卿不必再議。”皇帝正色說完，扭頭朝簾子后的莊太后看了一眼，眼神有點兒激動，仿佛在說，快夸朕、快夸朕！

    下朝后，皇帝追上了莊太后的鳳攆。

    皇帝道：“我有事想與母后單獨說。”

    莊太后屏退了下人，皇帝也屏退了魏公公等人，長長的小道上只剩下駐足的母子二人。

    只是他的思緒仍十分混亂，因此語言上略有些語無倫次，所幸莊太后聽懂了，并且還看出了這個傻兒子是讓蕭六郎那個小黑芝麻湯圓給套路了。

    “……我也沒料到靜母妃會那么做……不過母后放心，圣旨我已經毀了……”

    他繼續說道：“還有這些年與母后的關系……其實是一場誤會……我這些年是中了……”

    莊太后打斷皇帝的話。

    呃……重點……是這個么？

    沒了蜜餞濾鏡的皇帝瞬間失去了吸引力，莊太后的笑容垮了下來，一臉嫌棄地轉過身：“哀家走了！”

    他是解釋了個寂寞了嗎！

    有些東西，想通不過是一念之間。

    皇帝又去了一趟碧水胡同。

    顧嬌坐在床上，好吃好喝外帶欣賞自家相公的盛世美顏。

    他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他也干粗活，但天生長得好看，美玉一般。

    蕭六郎饒是習慣了她這股赤果果的打量，也不禁有些疑惑。

    他是瘸子，可能一輩子都好不起來的瘸子，永遠拖著一副殘破的身體，她和他在一起，永遠都會遭人非議。

    他一不留神，竟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蕭六郎繼續剝著手中的橘子：“你當真不介意嗎？我可能……好不了的。你也看見了，我很努力地做復健，一天也沒落下，但我就是走不了……像你們那樣的走。”

    可他恐怕真的會做不到。

    感情是很微妙的東西，有多大的在意，就會有多大的不自信。

    然而突然有一天，她點亮了一盞燈火，照亮了他腳下的路，也照出了他一身狼狽。

    怎么如今倒是在意起來了？

    她不知自己臉上的是守宮砂，以為這個是會伴隨自己一輩子的。

    傻瓜。

    何況這個東西會消掉的。

    顧嬌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情緒，認真地想了想，問道：“你是有什么煩心事嗎？是不是因為我昨天晚上說的話？你不想讓我看你洗澡？”

    “不是。”根本不是這件事。

    顧嬌的大眼睛亮亮的：“所以你想讓我看你洗澡？”

    門外傳來了魏公公與皇帝的聲音。

    蕭六郎打算把剝好的橘子放在桌上，不料她的小手伸過來，將橘子拿了過去，握在手里藏在被子里。

    ……

    皇帝詢問了顧嬌的病情，蕭六郎自是說比昨日有了好轉，上午都醒著，吃過午飯才又歇下了。

    “陛下哪里不舒服？”蕭六郎問，若是小病可以叫醫館的大夫為陛下醫治，若是大病便只好讓嬌嬌再“醒”一次。

    皇帝道：“朕想問問黑藥可有解？朕……咳。”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朕與母后不睦多年，多是這藥效作祟，而今既已真相大白，朕就想問問解藥。”

    你都一口一個母后了，真的還用解藥嗎？

    如今真相大白，在真相的刺激下只怕最后那點藥效也消失殆盡了。

    他垂眸嘆了口氣：“原本是沒有解藥的，不過嬌嬌曾經煉制過一種藥丸，專解迷藥，想來能有幾分功效。”

    蕭六郎道：“我且取來讓陛下一試，嬌嬌的藥都很安全，沒效也吃不壞身子。”

    蕭六郎道：“藥是嬌嬌做的，是嬌嬌的功勞，不是微臣的。”

    他令莊太后蒙冤多年，有些事情自己都忘了，興許吃了藥他就能全部想起來。

    若蕭六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會告訴他，那是你作為兒子的別扭啊，陛下！

    其實是給顧承林生發用的，沒什么副作用。

    蕭六郎將生發丸遞給皇帝，面不改色地說道：“按理說一顆就夠了，若是藥效不夠，就再吃一顆。”

    “真的會有效嗎？”皇帝問道。

    “說的也是。”皇帝頓了頓，想到什么，問道，“要是吃多了會怎樣？會效果加倍還是適得其反？”

    “變得怎樣？”皇帝焦急地問。

    “啊……”

    他才不要那樣呢，他是一國之君，是九五至尊，怎么能變成那副德行？

    一顆足夠了！

    老祭酒偷偷從灶屋出來，莊錦瑟今天過來了，在隔壁打牌，他正在給莊錦瑟做紅糖糍粑。

    蕭六郎道：“假的，是生發丸。”

    皇帝從恭房出來時，老祭酒已經又回灶屋掌勺去了，皇帝打算帶著解藥回宮，不曾想莊太后從隔壁打完牌過來了。

    皇帝一陣緊張：“母……”

    “陛下，還回宮嗎？”魏公公問。

    皇帝要留下吃飯，眾人不敢說什么。

    飯桌上只有莊太后、皇帝、姚氏、老祭酒、蕭六郎以及“午睡醒來”的顧嬌。

    吃飯前，皇帝將藥瓶給了魏公公。

    皇帝嫌棄地說道：“怎么這么苦？你到底放了幾顆？”

    皇帝臉色一變：“你……你全都放了？”

    皇帝完全沒印象了！

    想到蕭六郎說的“特別粘人”的藥效，皇帝整個人都不好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沒事，朕、朕是九五至尊，朕不會做那么丟人的事……朕忍得住……朕很理智……”

    皇帝捂住了心口。

    “陛下？”

    “陛下？”

    不行，不能追過去！

    皇帝死死地忍住！

    車轱轆緩緩動了。

    屋內眾人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題外話－－－－－－

    心理暗示是很可怕的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