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的心在隱隱作痛，她分辨不出這是自己的感受，還是顧琰的疼痛。她是個缺乏情緒感知的人，她對這個世界的許多體驗都是來自顧琰。

    如果將她與顧琰比作一棵樹，那么她這一截枝丫已經鐵化，是顧琰將他的感受傳遞給她，讓她深切地體會到自己還活著，和顧琰一起活在陽光下。

    顧嬌抱緊顧琰，單手覆上他滾燙的額頭：“你不會走，我要把你留下。”

    與在溫泉山莊將他搶救回來的那一次不同，他這一次的情況確實糟糕到了一定程度。

    然而這不是普通的外科手術，麻醉、切開創口、解決病灶、縫合便能完事，顧琰的手術過程需要進行體外循環。

    小藥箱雖能源源不斷地提供研究所的藥物與醫療耗材，但都是很小的東西，不會超過它的箱體大小。

    顧嬌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顧琰，他太虛弱了，就連頭頂那撮小呆毛都翹不起來了，蔫噠噠地耷拉在那里。

    做你姐姐，我還沒做夠。



    她走出東屋，對在堂屋焦急等待的顧小順道：“小順，你過來。”

    “暫時救下來了。”顧嬌說。

    顧小順是心疼顧嬌的，他是一個連爹娘都不疼不顧的孩子，只有他姐對他好。

    顧嬌看著他，問道：“我有些事要問你。”

    顧嬌問道：“顧琰心疾發作前可有什么奇怪的舉動？”

    顧嬌想了想，說道：“譬如接觸了什么人，吃了什么東西？”

    顧小順知道顧琰有心疾，在書院都會十分照顧他，也會很留意他。

    顧嬌皺了皺眉。

    顧小順想到了什么，突然說道，“我記起來了！顧琰從茅房回來說了一句，‘碰上個不長眼的，真晦氣！’我問他怎么了，他又說沒什么，然后他還拍了拍衣裳，好像是摔過跤了。但我見他沒事，就沒再往下問。”

    二人搖頭。

    暗衛甲道：“我們在茅房的院子外守著，如果有人要對付小主子，我們是能感受到殺氣的。”

    顧嬌總覺得哪里不對，她又折回屋，拉開棉被，揭開顧琰的衣衫。

    他被人打了一掌！

    暗衛乙點頭。

    若遇上顧琰叫不出來的情況，那必定是來了高手，可高手動起手來殺氣太強，不會逃過他們的感知。

    “姐，南師娘來了！”

    今日是顧小順與顧琰去魯師父家學藝的日子，往常他倆不去，暗衛也會去給報個信，可今日一個人也沒來，南師娘擔心是不是誰出了什么事，于是趕來碧水胡同看看。

    “魯師父，南師娘。”顧嬌去堂屋與二人打了招呼。

    “出了點事，他的心疾發作了。”

    “有些嚴重。”

    顧嬌將南師娘與魯師父領進了東屋。

    如今顧琰面色蒼白、氣息微弱地躺在床鋪上，隨時可能咽氣的樣子令二人心痛不已。

    魯師父驚訝道：“怎么突然這么突然這樣了？昨兒還好好的。”

    “誰！”南師娘眼底殺氣一振。

    “掌印？”南師娘快步走過來，解開顧琰的衣衫，定睛一看，眸光沉了下來，“九云掌？”

    南師娘沉聲道：“燕國南宮家的絕學。這種掌法的厲害之處就在于中掌時沒事，過后卻會筋脈逐步斷裂，他這一掌是控制了力道的，沒打算把人殺死，只是想泄憤給琰兒一點教訓。”

    難道是南宮厲？

    南宮厲并不認識顧琰，他應該只是無意中撞到顧琰，嫌顧琰擋道于是一怒之下打了顧琰一掌。

    顧琰一沒招他，二沒惹他，僅僅是不小心撞到還不知是誰撞誰，他就能對一個文弱書生泄憤動手。

    顧嬌的眸光冰冷了下來。

    南師娘也氣壞了，顧琰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南宮家的哪個禽獸竟然對他下得去手！

    “我怎么知道！”南師娘沒好氣地說道。

    他明白南湘不是針對他，南湘是太生氣了。

    這簡直就是罔顧人命，沒有人性的！

    讓她解毒還行，治病她就無能為力了。

    其實她也明白這個希望是很渺茫的，如果能治愈，顧嬌就不是這個神色了。

    南師娘沒敢走，她留在東屋守著顧琰。

    姚氏哭得肝腸寸斷。

    莊太后從皇宮趕了過來。

    她坐在顧琰床頭，整個人忽然就蒼老了許多。

    皇甫賢住進碧水胡同沒多久，本以為自己只是個外人，可看著顧琰昏迷不醒，他的心里竟然也很難過。

    顧琰被唐明欺負的那一次也曾狠狠發作過，可那時的氣氛并不如此時凝重，就好像所有人都感覺到顧琰真的兇多吉少了。

    “老太爺，您怎么了？”玉芽兒關切地問。

    蕭珩是最后一個到家的，劉全去接他的路上已經把顧琰的情況與他說了，他即刻放下手頭的公務趕了回來。

    她既是姐姐，也是大夫，她不允許自己治愈不了顧琰。

    顧嬌正抓著炭筆，在一張白紙上唰唰唰地寫著什么。

    顧嬌書寫的動作的一頓，抬眸看向他，聲音里有著不曾對外人流露的委屈：“相公。”

    他繞過書桌，來到她身邊，俯身定定地看著她：“沒事的，阿琰會沒事的。”

    蕭珩接過紙張看了看，滿滿一張紙，朱砂只圈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樣子。

    堅強到令人心疼。

    “全部都有的話，我就能給他手術，我一個人可以完成手術。”她強調。

    顧嬌定定地說道：“是手術需要的設備，我的藥箱拿不出來。”

    顧嬌點頭。

    顧嬌古怪地看著他。

    顧嬌接過來一瞧，神色頓住了。

    “哪里來的？”顧嬌問。

    燕國有手術室？還是說燕國打算建造一個手術室？

    顧嬌抓著手中的圖紙，心底忽然就升騰起了一絲希望：“燕國有我需要的東西！”

    燕國，那是他永遠都不該踏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