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趕忙將東西放下。

    她一邊品茶，一邊淡定地看了國師大人一眼：“回來啦？”

    顧嬌微笑。

    國師大人在顧嬌對面坐下。

    也不等弟子過來倒茶，自己倒了一杯。

    “來找你談個合作。”顧嬌說。

    顧嬌含笑看著他：“你們國師殿想不想要黑風騎？”

    顧嬌眨了眨眼：“你不要這么沖動。”

    國師殿是不需要黑風騎的，它獨特的生存之道原本就注定了它是無可替代的存在。

    國師：“……”

    心火有點兒重。

    “你是心虛不敢吧？”

    顧嬌雙手抱懷，眼神示意了一番東面的小書房：“我都看見了，你、大燕國君、軒轅厲曾是至交好友，情同手足，伙同一個兄弟殺害自己另一個兄弟。”

    這是變相承認了？

    國師大人沉默。

    上官燕與蕭珩體內都流著軒轅家的血脈，小凈空也可能與軒轅家有所淵源，軒轅家的敵人，就是她的敵人。

    可國師沒問。

    話題轉得有點快，顧嬌情緒差點兒沒連上來。

    國師定定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一旦這一步跨出去了，就再也沒退路了。”

    國師見顧嬌不說話，只是態度十分堅決的樣子，他嘆息一聲，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帶你去個地方。”

    顧嬌還以為國師是要帶自己參觀國師殿的某處，誰料竟是來了一處軍營。

    軍營地處山腳，夏季的風自迎面的山谷中徐徐吹來，帶了幾絲谷中涼意，卻到底解不了炎熱暑氣。

    顧嬌恍惚間涌上一層錯覺，似乎自己來過這里。

    國師帶著顧嬌入內。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訓練場，場上的騎兵正在布陣。

    “那邊原先有個比武臺，后面拆掉了。”國師說。

    “馬營還在。”國師朝訓練場西面指了指，“被騎兵擋住了，這會兒看不見，我帶你過去。”

    國師道：“沒錯。”

    國師頓了頓：“也可以這么說。”

    二人來到馬營。

    黑風騎是很辛苦的。

    顧嬌順勢望去，就見沙場上一名馴馬師正在指揮兩個小馬駒沖火橋。

    橋還是不穩的那種。

    國師說道：“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一年內的小馬訓練強度都很低，也相對安全。”

    國師沒說話，只是示意顧嬌看向另一邊。

    火勢更大、更猛、不僅沿途的兩邊在燃燒，橋的兩端也燃起了烈焰。

    黑風騎不僅需要克服對大火的恐懼，忍耐高溫的灼燒，還得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吸入有毒的氣體。

    但這是原則上的，事實上經常會有突發狀況。

    顧嬌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考核是黑風騎統帥的考核。

    國師帶著顧嬌繼續往前走：“國師殿沒有一匹馬跨得過去。”

    而國師殿的馬顯然并沒這方面的訓練要求。

    顧嬌循聲望去，赫然是另一批黑風騎在接受爆破訓練。

    有新來的馬兒嚇得四處逃竄，現場一片混亂。

    顧嬌古怪地問道：“……不會考核的第二項就是爆破吧？”

    看來是了看來是了。

    “三百里騎行。”國師說。

    國師停下腳步，看向顧嬌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們國師殿沒有一匹馬能達到這樣的素質，所以你明白這次的黑風騎之爭有多難了？另外，我還告訴你一個秘密，韓家有了新的黑風王，五歲，雄馬，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黑風王。”

    “連同南宮家在內的十一世家也全都沒有。”

    顧嬌的腦海里閃過了塵的話。

    了塵的聲音與戰場的聲音她腦海里無限交織。

    她捏緊了手指，說：“我要去。”

    “不用了。”

    ……

    南師娘正在曬毒藥，她瞌睡來了，一邊曬一邊小雞啄米，冷不丁一下子將腦袋啄進了篩子里。

    麻蛋，又中毒了！

    “不是吧，我這毒還出現幻覺的？”

    南師娘抬手捏了捏她的臉，有溫度，是熱的。

    嬌嬌真回來了。

    他們在國師殿發生的事，顧承風已經來家里說過了。

    他們更關心的這兩個孩子日后的處境。

    南師娘說道：“孟老去遛馬了，阿琰和小順陪他們師父去伐木了，家里就我一個，他們剛走，沒這么快回來。你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做吃的？”

    顧嬌指了指她滿臉的毒血。

    話音剛落，南師娘嘭的一聲栽倒了！

    顧嬌無奈搖頭，將南師娘抱回屋，拿了桌上的解藥給她服下。

    她留了張字條。

    只剩不到兩支了。

    顧嬌來到了后院。

    邊上的黑風王消瘦了許多，它趴在地上，徹底喪失斗志的它就像一匹等死的老馬。

    它對任何事都失去了熱衷與興趣。

    “我需要你。”

    “需要你重新返回戰場。”

    “不是主人與坐騎，是戰友和同伴。”

    它要殉主，已經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

    好奇怪，她居然會有正常人的情緒了。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顧嬌想，她該送黑風王走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軒轅家的屋頂上。

    “王于興師，修我甲兵。”

    軍營中。

    沙啞的聲音像是來自破了的風箱，不算好聽。

    營帳內，韓將軍眉頭一皺：“怎么回事？”

    軒轅家出征前必唱戰歌，為戰友送行也唱戰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整個軍營都響起起了軒轅家的戰歌，哽咽而沙啞的聲音，帶著濃烈悲愴的情緒，直沖云霄，扶搖瀚海！

    不管有沒有黑風王，她都必須要回到屬于她的戰場。

    顧嬌愣了愣，轉過身來，就見原本已失去斗志的黑風王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它是大燕唯一一匹雌馬黑風王，它有過傳奇的一生，它的戰績令萬馬望塵莫及。

    它的時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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