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水戰(上)
一句話,金軍連戰連勝十幾年,士氣裝備軍威都在巔峰,所以敢戰敢拼敢死;而宋軍連敗連潰數年,士氣已經低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即便是淮南大營里唯一一支成建制的西軍老卒,在跟著劉光世跑了大半個中國以后,也只敢以舟船對浮橋,面對著可能性的肉搏,也都不敢戰了!
面對著金軍冒險來攻,明明有著絕對反擊之力的他們第一反應不是組織迎戰,而是想著逃跑,而且是無組織無建制的各自逃跑……相當于潰逃,這才使得舟船失控,相互阻礙,反而都沒逃出來。
這算什么?
這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聞風而逃!不戰而潰!
這就是之前韓世忠、張俊為難的地方,這就是劉光世不停逃跑的理由,這就是趙玖占據的這個身體原主人一心一意想去東南的緣故,也是所有人勸趙玖不要在此浪費時間的根本原因所在——靖康之后,宋軍軍事上真的是徹底垮掉了,金軍又真的是在巔峰之時。
但是,一個矛盾在于,想要扭轉這種局面,總得有人站出來第一個反擊吧?而趙玖在淮河準備了這么久,雖然有波折,但大體上還算是盡力而為的,那么如果眼下淮河沒有,長江就有了嗎?長江沒有,江西、浙江就有了嗎?
這也是趙玖沉默的另一個原因,他之前對楊沂中說的話,真的不是在刻意表演,而是帶著許多真情實意的。
同樣的道理,之前除夕夜渡淮前對張浚、渡淮后對張俊,在斤溝鎮對韓世忠,在稅子步鎮對李綱……有時候趙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那些仿古的圣君姿態,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或者說幾分真幾分假?
淮瀆水中干戈未停,八公山上風聲鶴唳,正如初當大帥的菜鳥,金國四太子得勢便猖狂一般,扮演了小半年的趙宋官家的趙玖也被一場明顯至極的失利,弄得心神不寧,哪怕他其實大局未失,且握有額外底牌。
“那地方,把船靠過去!”
就在淮河中敗局已定的時候,河中一艘所謂宋軍大船之上,立在船頭上的準備將張永珍忽然指著北面斷開的浮橋斷口處開了口。
“張七哥!”
船上第二大的軍官,喚做侯丹的一名隊將趕緊上前肅容來勸。“俺知道你有本事,官家也在上面看著,但此時不是逞能的時候!你一個隴西好漢,如何要在水上逞能?”
“若是能岸上逞能,俺如何不愿岸上逞能?”張永珍回過頭來,勃然大怒。“還不是女真人岸上更強?!水上已經是俺們與他們最值得一搏之處了!”
“不是這個意思!”侯丹無奈至極。“金人水上也厲害,而且那邊敗局已定,一船軍士帶劃船的漢子,足足七八十人呢!沒由來為此送了性命!”
“又不須你們送命!”張永珍聞言反而滿面猙獰。“將船在北面打個彎,把俺送過去,你們自走便是!”
“那也不值得!”聞得此言,干脆有隴右出身的親近軍士上前抱住了張永珍的腰來。“七哥,俺知道你那日服帖了官家,可便是如此,又何必為那官家給的幾串子錢、幾匹布送了這么好的一條性命?!你若沒了,俺們這群隴右的劣貨在軍中豈不是要受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