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臨戰(上)
“著什么甲,防什么萬一?便是真有萬一,東寨那里如何不能抵擋?竟能讓宋軍攻殺到此處?來來來,為俺斟酒!”金兀術不屑一顧。
時文彬無奈,只能連連頷首不及,繼續伺候對方飲酒。
話說,金兀術猖狂如此,幾分是多年來養成的真正驕狂性情,幾分是故作姿態安定人心,莫說時文彬,便是這位金國四太子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無論如何,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戰事忽然爆發,絕大多數金軍直接被從床上喊起,連飯都來不及吃就倉促迎戰,又是四面受敵,這種時候,身為主帥,金兀術也根本無法做到指揮若定,如臂使指……實際上,當此之時,他也只能倚靠手下軍官、依憑著核心營盤各自為戰罷了。
當然了,金人久勝之軍,士氣盎然,堅信堅持下去勝利屬于自己,并未因此而動搖也是事實。
而且話說回來,轉到整個戰場之上,面對著一時僵持的戰局,便是宋軍兩位最高指揮官,也就是之前御前會議上得到了趙官家親口授命,所謂陣后皆看張統制旗語,陣前皆唯韓統制調度的張俊、韓世忠,似乎也都沒有發揮太大作用。
戰斗一旦爆發,其中,張俊基本上只是派出了督戰隊和記功隊,便再無作為,只是任由前線各將領各自為戰;至于韓世忠本人,明明是此戰實際發起人,明明自己就在前線,卻始終只是騎著馬打著旗,領著三五十個騎兵繞著金軍大營亂轉,卻無半點軍令傳出……直到他看到了東面這幅奇景,然后終于派出了背著令旗的親衛騎兵,卻是朝著下蔡城頭而來。
“俺家韓統制請求城上下令,增兵東面,聽他號令!”騎士直接馳入城中,翻身下馬,然后舉著令旗快步來到城頭上,便單膝下跪,奮力放聲大喊。
“荒唐!”張俊稍一思索便勃然大怒,若非官家就在身畔,怕是什么臟字早就罵出來了。“若論兵力厚重,東面乃是你家韓統制心腹大將王黑龍(王勝外號)領著三千甲士去做的嗎,本就不弱。且全軍甲士盡出,唯一兩支后備精銳便是你家韓統制的一千背嵬軍、一千摧偏軍,此時卻在堤后休息……我問你,他自己有兵不用,如何向我這個空手的人要兵去支援他的手下?王黑龍這么廢物嗎?這么廢物,第一個拔了金軍外層大柵?”
“俺家統制說了!”這騎士儼然得到吩咐,卻是在一眾略顯茫然的文武要員中抬頭相對,顯得毫不畏懼。“突襲之戰,無論勝敗,皆在一頓飯的功夫上,若不能速勝,只管拖延下去,看似優勢占盡,卻只是徒費功夫,坐待三軍疲敝,引來金軍反攻罷了!而東面既然戰機已現,其余各處只要維持便可,當盡力于東面……”
“說了半日,可曾說清楚為何不用他手中預備兵馬,反要他處戰事正酣的兵力?”張俊愈發大怒,恨不能立即便下令斬了這小卒。
“俺家統制沒說這個……”這騎士一番話敘述完,望著大怒的張太尉和一眾面色青白不定的文武高官,也是陡然氣喪。
張俊氣急敗壞,便要驅趕此人下城。
呃,這里必須要趁機多說一句。
當此之時,基本上還是按照當日韓世忠所定計劃進行的,宋軍在趙玖的親自壓陣下盡量集合了各部能戰之人,調配了珍貴的甲胄、軍械,一共湊出了一萬兩千余甲士……這便是壽州戰場上理論上多達四萬之數,實際上加上民夫可能多達六萬之數的御營兵馬真正可戰之力了。
而說句掏心窩子話,最后能湊出這個數字,趙官家自己都不知道是該可憐,還是該慶幸了。
那么這一萬三千不到的甲士按照事先配置,大略上是喬仲福、張景、劉寶、呼延通、楊沂中五將帶領四千甲士在金軍大營西側,也就是從下蔡城方向進行正面進攻;田師中部與部分并非是列入精銳的張俊部繞到北面阻敵佯攻,實際上是趕緊挖掘壕溝以求圍三缺一時敵軍以騎兵方式突圍,反過來造成宋軍大面積傷亡;西面淮河方向由于無法鋪展過多兵力,乃是王德部與主動請戰的傅慶部幾百親兵合出兩千甲士共同為之;東面則是韓世忠部下中軍大將王勝率領三千甲士參與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