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獨恥事干謁(續)
“是曲端要做反,遣你來殺我嗎?”身上散發著餿臭味的胡明仲依舊負手昂然以對。“吳將軍,我乃朝廷大臣,可殺不可辱……請替我指向東南,讓我面東京而死。”
吳玠與其余二人齊齊怔在原地……他們只覺得這東京來的大官說的每個字他們都懂,連一塊卻是宛如真宗皇帝的天書一般荒唐,所謂不是不認得,而是不敢懂。
“我等也是這般意思。”
眼見著無人出聲,一旁萬俟卨便也同樣昂然相對。“太宗皇帝有言‘在家行孝愛,食祿盡忠貞’。我萬俟某人雖潦倒半生,但既一朝蒙官家看重,得為樞密院重任,如今又身為天使,豈能有失節之理?要殺速殺,自中丞以下,我等無一人會為虎作倀的!”
吳玠聽到這里,還是不敢吭聲……他此時已經聽懂了那幾句話,卻還是不敢說半個字,卻只好看向那知縣求助。
而那知縣也是冷汗迭出,偏偏此處只能他來說話,于是支吾了半日方才硬著頭皮先行解釋了一番:
“中丞可能有些誤會……那薛賊本是王燮在河東時招攬的潑皮賊軍,昔日是個販狗皮的,素無法度行止,此番敗退下來后,王燮跑的快,將大部兵馬扔下,他才只好隨王庶王經略與曲端曲都統在此……而前日他不分青紅皂白,不行查驗就做下如此荒唐悖逆之事后,我等因他手中有兵,也不敢來強勸,生怕一個不好連累中丞等人性命。好在這里有個韓統領是曉事的,下官便請韓統領穩住薛賊、護住中丞,然后又急函往河對岸洛交城求助吳都監……方才有今日之事。”
胡寅聞言只學著趙官家模樣,所謂面上并無表情,口中卻出虎狼之詞:“知縣何必欺我?自長安至東京,上下皆知曲端要反,且無人可制,我與萬俟參軍此番前來,本就是準備割環慶路與鄜州給他,好讓他不要學濟南劉豫稱偽帝,再看看能不能救回被他扣押的王庶王經略……”
這黃知縣聽到一半,便徹底惶恐,直接拽著胡寅袖子相對:“中丞!莫要玩笑!”
“誰與你玩笑?!”萬俟卨也在一旁作色相對。“曲端要反,人人皆知,先拒不聽令出戰,戰后復又扣押經略使,兼并各處兵馬,后來劉豫逆賊稱帝,他便以陜北大局逼迫宇文相公殺王經略……反意昭彰,人盡皆知,如何你反而不知?”
那知縣愈發惶恐,卻又看向了牢門外的吳玠。
吳玠怔了一下,本能想替自家追隨了多年的上官辯解一二,但不知為何,張開口來,卻無言以對。
非只如此,萬俟卨一語,竟是和之前曲端扣押王經略后,某一日宇文樞相的幕僚特使忽然狼狽離開前線的事情,還有近來發生的一件事情直接對上了……曲大這廝,真曾想過要殺經略使?!
“說話呀,吳都監?!”那知縣瞪大眼睛看著牢外,幾乎是哀求了出來。
吳玠恍恍惚惚,卻只能硬著頭皮答道:“王經略和曲都統的事情,下官實在是不知道,但昨日下官接到這邊訊息之前,卻曉得了一件事情,說是雕陰山大營那里,曲都統讓王經略將印信留下后,便將他請了出去……不過劉豫又是何人?下官剛從寧州襄樂那邊過來沒一旬,委實不清楚前線故事,什么前線大將嗎……”
吳玠越說聲音越小,漸漸停下之后,牢房內卻也隨之鴉雀無聲,而最后居然是那黃知縣打破了沉默,此人身體晃了一晃,差點跌倒,倒是胡寅年輕,搶先扶住了他。
至于那位跪著的韓統領,此時也有些撐不住勁,身體很明顯的在地上搖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