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瀟灑送日月
“他喪師辱國!”曲端依舊端坐昂然。“陜北人人欲殺之!”
“他喪師辱國,不是因為你不聽調遣,不去參戰所致嗎?”胡寅終于按不住臉上表情了,看來不是人人都能學的趙官家那種裝木偶的本事。
“一聽你這言語,便知道又是一個如李綱、王庶一般的不知兵廢物!”曲端以手指向胡寅,厲聲相對。“完顏婁室數萬精兵擺在那里,王燮是個一接戰就只會跑的盜匪,我手上不過一萬多精銳,乃是關西兵馬的種子,本就該沿山區布防,層層遲滯后退,以作保全……怎么能真按照王庶的意思斷送在延安?你可知,若依著你和王庶的那種道理,當日貿然參戰,整個關西都已經被完顏婁室拿下了!你這廢物連牢房都沒處坐!”
胡寅被罵的懵在當場,周圍人也都愕然,而這曲大卻繼續宣泄不停:
“你們怎么就不懂,關西眼下這局面,根本就是我一力保全的?!而如你、如王庶、如李綱這種不知兵的廢物,軍事上每多一句嘴,前線便要多損失成千上萬的士卒性命,國家便要少十年國運?!國家有如此禍患,百姓遭這等罹難,皇室受那般羞辱,金人只占三分緣故,你們這些紙上談兵的文官廢物,卻要占七分以上!如無你們,連靖康之變都不會有的,如今卻來說我?!”
胡寅面色漲紅,氣息難平,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牢內牢外,莫說此處七八個人,便是其他牢房內陪坐的樞密院侍從、御營軍士也都全然鴉雀無聲。
最后,倒是萬俟卨看不過去,忍不住插了句嘴:“焉能如此對中丞如此無禮?”
此言一出,曲端當即愕然,繼而振甲起身,然后面朝吳玠,并以手指向牢內胡寅詢問:“這個年輕的才是御史中丞胡寅?不是樞密院參軍萬俟卨?”
“不是!”吳玠無奈做答。“剛剛說話的才是萬俟參軍,至于中丞,薛豐便是因為中丞年輕,才誤以為是假的……”
“薛豐真是無辜。”曲端回頭看了眼身后牢內上了枷鎖,此刻早已經看傻了的薛豐,不由微微吸氣發笑,卻又口音發顫。“若我是他,遇到這種中丞,早就一刀殺了,何至于留下來禍害天下?”
胡寅連雙目都已經漲紅。
而曲端卻理都不理牢內之人了,只是對吳玠繼續言語:“大吳,你看到沒有……我從軍二十載,你從軍十七載,為國家出生入死,多少次豁出性命,卻只是一個都統、一個都監,而這等人,只因為讀的幾句書,雖于國家無半點用處,卻能三十歲便能做到半相,還能一言定你我生死……何其不公?”
吳玠欲言又止。
但曲大卻旋即搖頭,自己更正了說法:“不對,若說讀書,你跟我也都是讀過書的人,我還能作詩吟賦,為何不見四十歲做個樞密副使?這種人十之八九是靠著在官家身前親近,才得高位的,而今日你們兄弟卻將我的性命交給了這種人?”
莫說吳玠,牢內外其余人全都不知道該如何接口了,而胡寅這個當事人偏偏早已經氣息不穩,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罷。”曲端再度嘆氣,卻似乎是冷靜了下來,然后扭頭相對牢內的胡寅。“我曲大自詡將才,自問忠忱,若遇到正經大臣,自愿辯駁,但遇到你這種人,卻是辯都不愿辯的,你說我是造反便造反好了,想尋借口殺我便殺了好了,我都無一言……只是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我與王庶、王燮之間,誰是誤國之輩,誰又是廢物無能之輩,然后又是誰拼盡全力穩住了關西半壁,關西五路百姓士民自然知道,這關西五路河山也自然看的明白……你這種人須堵不了悠悠之口!而昭昭史冊,將來也自會與我一番交代!”
這個時候,眼見著萬俟卨遮面不語,胡寅氣息依舊難平,吳玠卻是終于上前一步,第一次朝著氣息不平的胡寅單膝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