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債務
對此,已經有一些心理準備的趙玖猶豫了一下,還是立即讓御前班直制止了這種事情,用最穩妥、最基本的方式來維持金融秩序……換言之,依然是要排隊購買,依然是要先到先得,為此御前班直不得不接管小半條御街,以作維持。
但很快,趙官家就親手打了自己的臉,因為到了第五日的時候,忽然有一中年男子直接在御街上嚎啕大哭……親自盯緊了此事楊沂中上前詢問才知道,此人并不是給自己一人購買,乃是被公推出來,以自家戶口代城西岳臺左近一個軍屯改來的村莊數百村戶來買的,只求一張一千貫的國債,結果入得城來,數日不能成功,又不好空手回去見岳臺父老,這才當街痛哭起來。
軍屯改來的村戶基本上河北流民與退役軍士,這種事情不可能不管的。
于是趙官家當即抽了自己的臉,再度改了規矩,乃是在左二門內專門設立了針對這種集體戶的隊列,每日限十次機會,每家最多允許購買兩張千貫份額的國債。然后專門列檔,法律上以范仲淹發明的族產、義莊來對待,也就是說國債持有期間,名義持有者的個人犯罪不影響這些錢財的實際歸屬和安全。
而此策一出,立即掀起了第二輪購買的高潮,因為很多官員、太學生在醒悟以后,毫不遲疑的以宗族名義進行了購買……畢竟,族產這種特殊的半集體制財產,早在范仲淹發明以后,便立即得到了廣泛的推崇與認可,是具有強烈宣傳效應與更進一步保值效應的。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話說,到此為止,趙玖也好,朝廷那些精明官員也好,基本上都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這根本不是愛國不愛國的問題,對于少部分達官貴人來說,可能這件事情還意味著自家在趙官家心中的地位,意味著自家與官家的距離,但對于包括所有達官貴人在內的所有人而言,問題的根本其實在于,眼下沒有任何一個比官家親筆畫押國債更穩妥的儲蓄手段。
之前六年間,戰爭不斷,不說河北、河南、關西、京東這些直接遭到兵禍的地區了,也不說那些幾乎喪失了一切的底層老百姓,便是能一直躲開兵禍的達官貴人們,家庭財富也遭遇到了嚴重縮水。
現在趙玖以天子的名義進行信譽擔保,戶部以天下賦稅作為實際財富擔保,那也就難怪這些人爭相追逐了。
當然了,這里面還是有一些功勞要算在朝廷和趙官家頭上的……仔細想想就知道了,真要是靖康中那兩位搜刮全城財富給金人的太上皇在這個宣德樓后面坐著,誰又敢信呢?若依然還是靖康中那種搖搖欲墜的局面,誰又敢買呢?
戰爭的勝利,和朝廷從淮上流亡以來一直未曾動搖的堅決態度,包括政局長久以來的穩定,才是這種合理經濟現象忽然出現的背后基礎。
而也正是基于這種考慮,接下來,趙鼎提出擴大國債規模和期限,專門設立針對官員的國債份額;張浚提出放開一定地方限制,將發售范圍拓展到地方;戶部直接上奏,建議延長國債期限,降低國債利息等等等等看似合理的建議……全被被趙官家給否了。
因為趙玖覺得眼下的政治軍事基礎還是很脆弱,并非是搞金融創新的時候,而且誰也不知道這種事情的底力在哪里,沒必要強行試探,以至于弄巧成拙。
而且再說了,他太年輕了,有著足夠的時間來將這個東西穩妥的制度化。
回到眼前,國債之后,朝廷有了錢,于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立即被提上了日程。
譬如趙官家親自下旨,乃是要都省撥出錢糧,然后在河南地區舉行大規模的、制度化的蹴鞠比賽與相撲比賽……其中,京西北路與京東西路以府、州、軍這一層為基本單位;開封府與滑州、開德府河南部分則以縣為單位;屯駐河南的御營軍中則以統制官直領軍為單位,先各自在內部舉行淘汰賽,最后選出的四只隊伍則于臘月下旬代表各自所屬,聚集到東京城內,在御前以循環積分賽的方式進行最后的決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