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后浪
“誰?”
扶著兒子趙汾臂膀下車的趙鼎一時沒有聽清。
“張俊侄子張子蓋。”趙汾就在車前低聲重復(fù)了一遍。
趙鼎立住身形,當(dāng)即蹙眉捻須:“要喊張?zhí)尽贿^張子蓋如何此時在京城,沒隨他伯父回去嗎?”
“據(jù)說是他伯父張?zhí)厩皫兹张R走前專門尋官家求了恩典,將他送進了御前班直。”趙汾有錯即改。“又說如今爹爹是都省相公,非比以往,所以張?zhí)厩皫兹赵诰╇S駕期間不敢輕易打擾,以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議,所以此時才來。”
“算他還有些清醒。”趙元鎮(zhèn)點了點頭。“張伯英與為父在淮上多有交聯(lián),非是一般武人,為父去洗把臉,你將張子蓋帶到后廳見面……”
趙汾當(dāng)即應(yīng)聲。
而片刻后,趙鼎果然到燒了地龍的后廳來見張子蓋,而雙方寒暄了一些年節(jié)閑話之后,張子蓋到底年輕,又是個武夫,便干脆直接說明了來意。
“不安?”泰然坐在上首位中的趙鼎捧著姜茶,貌似不解。“哪里不安,誰人不安,為何不安?”
“相公。”張子蓋小心相對。“不瞞相公,我伯父前幾日見駕之后日益不安,我到這里入職后也有些不安……我伯父不安,乃是因為之前堯山大戰(zhàn)他自覺功勞最少,而我不安,卻是因為來到這里做了班直,卻連個閣職都沒有,一個宣贊舍人都未曾得,擔(dān)心會被人輕視。”
趙鼎放下茶杯,蹙眉而嘆:“戰(zhàn)功的事情怪不得你伯父,他的轄區(qū)在最東面,堯山在關(guān)西,他能將田師中和那三千長斧兵送過去已經(jīng)是極致了,倒也不至于妄自菲薄。至于你沒有得武舍人的身份,我說了,你未必信,但事實十之八九便是官家素來懶得記這些繁文縟節(jié),所以給忘了……而都省、樞密院等有司又因為御前班直牽扯到皇城司,所以并不愿意為這種小事插嘴提醒,省的尷尬……依我說,你尋我去處置此事,倒不如忘了這個什么舍人,安生做你的御前差遣干脆。”
張子蓋張了張嘴,但也只能點頭。
“便只有此嗎?”趙鼎見狀繼續(xù)追問。“你伯父與我多年同僚之誼,不比尋常,你不必遮掩。”
張子蓋點了點頭,卻是小心再對:“不瞞相公,我伯父不安之處其實不止是沒有戰(zhàn)功,年前他臨去前曾對我夜談,他說,他在淮上三四年,立了七八處大宅子,置了好幾千畝良田,娶了四五個小妾,還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可官家自南陽至東京,卻一直清貧……堯山之前,還可以說是臥薪嘗膽,堯山之后,他本以為官家多少要、要……”
“要循舊制。”趙鼎隨口替對方接道。“不說放縱二字,只說按照舊制,修葺一下破敗后宮,招個幾百閹人,收個幾百宮女,絕無人會有什么言語的,甚至有司早就勸過官家,但官家卻只是置若罔聞,寧可把錢用來做蹴鞠聯(lián)賽,也不愿意整飭后宮……不只是你伯父,我們也覺得官家有些過于刻苦了。”
張子蓋連連點頭:“我入了班直,也是嚇了一大跳……也難怪我伯父會不安。”
“其實你伯父舉止官家必然是知道的。”趙鼎再度端起姜茶來,卻又輕聲嘆氣。“武將嘛,不貪財好色,真就兩袖清風(fēng)了,不也跟岳飛一樣被那幾個御史死死盯住?至于官家這里,可能是因為朝廷財政還有些漏洞的緣故,不愿落人口實吧?等今年平了洞庭湖之亂,再熬到夏日之后,咱們元氣足了一些,財政好轉(zhuǎn),我們再去勸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