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賦詩
而這種情況持續了十來日左右,眼見著建炎九年的上元節將至,結果又傳出趙官家將會在上元節后的春耕期間,趁勢派出班直,以武裝姿態深入田間地頭,強行完成最后清查工作的傳言。
之所以說傳言而不是謠言,乃是因為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切實可行的……兩浙路和江東路在經歷了一個冬天的辛苦后,不敢說檢地工作已經完成的七七八八,但針對形勢戶的檢地卻也基本上算是七七八八,很多事情基本上只差一個最后驗證工作了,春耕正是一個好時機。
而攤丁入畝嘛,最不濟也不過是變相對形勢戶的加稅,難道要為了對抗這個真不去春耕?
更何況,新年第二期鳳凰旬刊上,呂學士再度發表了文章,然后明確替官家三度傳話:即便有隱地、代持等行為,只要在檢地工作中主動配合,那建炎八年之前的舊事便也一概不糾,唯獨過了建炎九年,還要隱藏土地,甚至拋荒土地以作逃避,就反而要從重處置,殺一儆百了。
一來二去的……至于嗎?
故此,時間來到上元節前,面對著鳳凰山上態度堅決的趙官家。江南東路與兩浙路的形勢戶們幾乎喪失了在檢地本身繼續對抗的勇氣,便是針對楊沂中、虞允文的彈劾,若非是之前相互早有約定,怕是也要漸漸止住的。
不過,就在這時,隨著一個人從東京那邊匆匆趕到東南,并在過江后的路上忽然聯絡了本地一直沉默的另外一人,卻是東南形勢戶們宛如詐尸一般精神一振。
自東京來的人乃是前禮部尚書朱勝非,而本地起身呼應朱勝非的則是另一位前尚書劉大中。
且說,朱勝非是蔡州人,老家位于京西最東南挨著淮甸那里,當日趙官家刑白馬以成紹興后,他棄官歸鄉,卻整日只在汝水、淮甸一帶盤旋閑居,故此,趙官家此番南下,雖然沒有從他那邊過,他倒也算是遙遙居中觀望了。
等到年前初冬時節,趙官家召開武林大會,將攤丁入畝等策略公開擺出,并直接在東南強行推行后,他卻是立即就關注到了此事,而且在與兩淮、京西友鄰親眷議論后,深覺此事不妥,彼時便有許多舊日同僚、地方士人勸他出來與官家爭辯。
作為當日白馬事變的代表人物,這位朱尚書雖是呂頤浩所推薦上位的,但退休后卻一直是靠著穩健二字在兩淮混的,日常也沒少說什么誰誰誤國什么的,此時被拱的不行,自然要捏著鼻子站出來。但是,他多少又有幾分明白,知道直接去杭州找趙官家只能是自取其辱,便干脆另辟蹊徑,轉身入了東京,去當面諷諫趙鼎、張浚、劉汲、陳規,乃至于呂好問等在京相公,并在太學中挑起議論。
可以說,聲勢很大,很是在東京給五人造成了一些麻煩,但問題在于,這個攤丁入畝很明顯是針對東南的,便是兩浙、江東成了,估計北伐前也就是最多再推廣到兩淮、江西、福建,東京這里再熱鬧又如何?
相隔千里,根本沒有對趙官家那邊產生什么實質影響。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京城諸相公被他弄煩了,又或者是什么別的緣故,在朝中派出新年問安使后,忽然的,又臨時委托他這個老臣做了上元節問安使,讓他來見趙官家,自陳條例。
此人一時也是無法,只能硬著頭皮上路,然后于年后便過了長江,卻并未匆匆來見趙官家,而是主動放緩路程、觀察形勢。待到實在是躲不過去后,卻又算著時間,忽然在正月十二這日,先在湖州匯集湖州本地公閣成員,當眾做了表態,說此行必要勸諫趙官家云云……然后又帶著本地這些人將一直賦閑在湖州老家,整個冬天全程連門都沒開的前吏部尚書劉大中喚了出來。
人家劉大中原本已經要忍過去了,但畢竟也是跟朱勝非一樣,是所謂穩健派代表人物,政治屬性被白馬事變給捏的死死的,此時被姓朱的領著鄉人把門一踹,再往腰中這么一捅,也是無可奈何,當眾表了態,就隨著朱勝非來給官家問安來了。
最后,勉強壓著正月十五上元節這天下午抵達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