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既下，最先動彈起來的是田師中部，隨后幾日內(nèi)無數(shù)御營右軍士卒收拾起行囊，在后方接應部隊的遮護下一起從前線有序后撤，河北地區(qū)大量剛剛得手卻偏東、偏北的城市被放棄，軍隊開始越過那些復雜的河道，往更靠近御營前軍主力部隊猬集的少數(shù)大城市或者軍營匯集。

    且說，宋軍一旦開始北伐，局勢混亂，武裝偵查與細作便開始廣泛存在并擴散起來。

    武裝偵查，也就是哨騎與小股部隊滲透且不提，細作這種事情也變得很普遍了……宋軍會去做，金軍也會來做，經(jīng)常有一艘小船在夜間飄過黃河各種岔道，穿過那些溝渠樹林，然后以口令或者信物的形勢抵達……而且無論是金國還是宋國，啟用的細作普遍性都是河北本地漢人。

    這種情況下，軍營之外的事情根本沒法遮掩，御營右軍這種規(guī)模的反常調度也自然不可能瞞住人，乃是立即引起了各方的注意與連鎖反應。以至于岳飛自以為是的計劃，上來便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干擾，直接影響到了他的布置與安排。

    但這個意料之外的反應，并不是來自于金軍。

    事實上，從軍事邏輯上來講，河北地區(qū)的金軍高層沒有理由對宋軍的后撤感到什么特別的不理解……王伯龍的那次遭遇戰(zhàn)就是個完美的理由嘛，金國主力正在大后方集結更是一個要命的根本理由。

    宋軍統(tǒng)帥完全可以是從王伯龍的出動與簽軍的大規(guī)模征發(fā)上嗅到危險，大舉收縮。

    所以，御營右軍的后撤一開始就在合理的軍事邏輯鏈條里，任何一名合格的軍事將領都應該對宋軍收縮有所預料……只不過宋軍收縮的這么迅速、這么果決，收縮的范圍這么廣，有些讓人佩服罷了。

    除此之外，另一個使金軍反應在岳飛預料之中的重要緣故，其實在于一個人。

    高景山。

    早在之前數(shù)年間，在與河對岸金軍對峙、互動期間，岳飛便已經(jīng)察覺到了這位金國大名府行軍司都統(tǒng)的性格——此人盡職盡責是有的，軍事經(jīng)驗是有的，政治才能和政治地位也是有的，但不知道是什么緣故，一直就表現(xiàn)的很保守。

    這一點，從七年前此人尾隨八字軍渡河一矢不發(fā)始現(xiàn)端倪，開戰(zhàn)以來他的應對手段也全都能加以驗證……那些保守的后撤與放棄，水軍的長久避戰(zhàn)，大名府防衛(wèi)措施的構筑，包括那二十多架對準了河道的砲車，全都能說明問題。

    且不說砲車是固定死的或者什么，關鍵一點是，起砲是需要時間的……這個時間不光是說搭建起砲車的過程，而且還在于你要在城內(nèi)渡口那邊構筑砲車陣地，要不要提前拆房子？要不要整一個砲車工場？

    然而，岳飛攻破大名城，隔河相對元城后，對面的砲車就已經(jīng)就位一大半了，這說明高景山很可能是宋軍一北上，或者干脆三太子訛里朵一死，就立即動手往死里整備城防了，而且一點疏漏都不留。

    也不知道是該佩服此人的從容，還是該佩服此人的智力。

    而這個性格，其實也是岳飛決定在結冰前進行一次大規(guī)模攻勢的另一層因素了。

    總之，這種保守的主帥，配合著金國主力大舉集結的事實，果然沒有進行直接的軍事干擾，也沒有在大名府周邊進行大規(guī)模軍事調整——高景山根本沒有求功的意思。

    王伯龍倒是出擊了，這也在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