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真相大白(兩更)
皇帝并不知所謂的黑藥白藥長什么樣,只得讓龍影衛把所有的藥都拿來。
龍影衛的執行力驚人,不一會兒便不聲不響地將靜太妃屋子里的瓶瓶罐罐抱來了。
一般來說,以龍影衛的武功不至于殺不了蕭六郎與顧嬌,若是靜太妃當真給他下達過刺殺二人的命令,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半路收手才是。
每一個龍影衛都是彌足珍貴的,先帝把他們傳承給自己兒子,不是要他們成為兒子手中的刀劍,而是希望他們成為護住兒子的盾牌。
當他們察覺生命危險時會及時收手,面具破裂恰恰是龍影衛判定危險的信號之一。
而蕭六郎也是擔心會有破綻,所以有關遇刺的具體過程嚴格遵照了顧嬌曾經被龍影衛行刺的細節。
“這是活血丹,這是金瘡藥,這是跌打酒,這是補氣血的藥丸……”御醫仔仔細細地將桌上的藥材辨認了一遍,唯獨兩瓶藥他看了半晌也無法給出答案。
御醫將手中的白瓶與黑瓶放下,拱手道:“回陛下的話,微臣醫術淺薄,不曾見過這兩種藥。”
“你退下。”他對御醫道。
“慢著。”皇帝忽然又叫住了他,“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心里清楚?”
魏公公親自將御醫送出華清宮,回到書房時見皇帝桌上的茶水涼了,忙給撤下換了被新的:“陛下。”
“是。”魏公公將清火丸拿了過來。
皇帝從白瓶與黑瓶中各拿了兩顆藥出來,把清火丸放了進去。
皇帝讓龍影衛將藥放回庵堂,再次將老侯爺宣進了皇宮。
“陛下……那種地方魚龍混雜,恐辱沒陛下的身份,陛下還是不要去的好。”老侯爺勸阻。
而是他這么多年的感情、這么多年的真心……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錯付了?
又磕磕巴巴地勸了幾句無果之后,老侯爺無奈地同意了。
老侯爺看著他,提醒道:“陛下戴上面具吧,別叫人認出來。”
老侯爺心道,那可不一定啊。
萬萬沒料到的是,皇帝一進入地下武場便被人給認了出來。
當時皇帝就是戴著這個斗笠。
“會不會是來逮太子的?”護衛道。
寧王微微搖了搖頭:“不對,父皇去找那個燕國的藥師了。”
說起這個,寧王想起了一件事,他的父皇在回宮的路上結識了一位道長,那位道長說能為父皇煉制長生不老的仙丹,父皇為了長生不老立志兩年不踏足后宮。
仿佛長生不老只是一個笑話,亦或是只是父皇的一時興起。
皇帝最終沒見到燕國藥師,他來晚了一步,燕國藥師出城采藥去了。
皇帝著急查證真相,等不了那么久。
……
她前腳剛進屋,皇帝后腳便到了。
她動作太快,在一旁給菜圃澆水的姚氏都沒反應過來。
姚氏忙放下水壺行了一禮,沒叫陛下,而是稱呼了一聲:“楚大人。”
“嬌嬌在嗎?”他問道。
“在的,楚大人請隨我來。”在宮外,蕭六郎也是以楚大人的身份稱呼皇帝。
蕭六郎定定地看著她:“我沒事,娘別擔心。”
她垂下眸子,不動聲色地說:“我去看看點心好了沒有,你招呼楚大人。”
蕭六郎將皇帝帶去堂屋,親自為皇帝倒了一杯茶,這里離門口遠了,蕭六郎才壓低音量改口:“陛下是來探望嬌嬌的嗎?”
蕭六郎面不改色道:“倒是的確清醒了一小會兒,不過也沒撐太久,到家后便又昏睡過去了。”
蕭六郎又道:“陛下此番前來是專程探望嬌嬌的嗎?”
蕭六郎看著皇帝:“不知……是何事?”
蕭六郎道:“她醒了!”
既然蕭六郎說顧嬌醒了,那顧嬌便當真“幽幽轉醒”了,她躺在床鋪上,捂住小心口,一臉的痛苦與受傷。
“陛下。”蕭六郎走出來,輕咳一聲,對皇帝道,“她有些虛弱,不如臣進去問她吧。”
頓了頓,他問魏公公,“哪個是白瓶里的藥,哪個是黑瓶里的藥?”
這是一對翡翠瓶,瓶身的花紋不一樣。
皇帝擺擺手:“算了,小神醫是大夫,想必是能辨別的。”
顧嬌確實能聞出兩種丹藥在氣味上的細小差別,知道兩種藥是不一樣的,不會把它們混在一個瓶子里,但究竟哪種才是白藥、哪種才是黑藥,她也不記得了。
蕭六郎在東屋小坐了一會兒,將兩瓶藥拿了出來,指著兩瓶藥胡掐道:“陛下,您這兩種藥不是一般的藥物啊,左邊這一瓶是白藥,右邊這一瓶是黑藥,它們是一種失傳已久的迷藥,最初來自唐門,據說方子被人竊走才逐漸在六國之中流傳開來。但因藥材極為難得,也因步驟十分復雜繁瑣,只有燕國的藥師才能煉制。”
皇帝的神色沉了一分,他感覺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那……它們究竟是什么樣的迷藥?”
皇帝:“是對下藥之人?”
皇帝:“服藥后多久能發作?”
這個與顧潮打聽到的并不徹底一致,但也不算沖突,藥效發作得快的話,很大概率上自己看到的就是下藥的人。
“這個……就因人而異了,有些人甚至沒有反應。”這是蕭六郎自己推測的,當初南師娘沒與顧嬌說得那么詳細,但蕭六郎覺得如果皇帝中藥之后反應很大,他自己早就察覺了。
皇帝捏緊了手指,他閉了閉眼,問道:“這種藥的藥效能維持多久?”如果維持得不久,那么自己對靜太妃的好、對莊太后的惡或許就和它們沒關系。
皇帝一怔:“藥……引?”
安神香!
“去……去把靜太妃送來的安神香給朕拿來……”
其實是不像的。
那個荷包曾被南師娘弄壞,之后顧嬌給魏公公縫好了,里頭的干花都沒動。
蕭六郎早知這個錢袋是什么情況,卻依舊拿進東屋走了一遍過場,出來后他如實相告:“陛下,這里頭裝的就是藥引。恕微臣多嘴,陛下手里為何會有這些東西?難道陛下——”
“是。”蕭六郎拱手應下。
真相追查到這里,皇帝就算再笨也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的內心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沖前例的沖擊,他甚至感覺自己的信仰都在一夕之間轟然坍塌了。
“陛下!”
“朕沒事……”皇帝惶惶然地擺擺手,阻止了魏公公前來攙扶他的動作。
魏公公眼眶都紅了:“陛下……”
話音剛落,他便吐出一口血來,兩眼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陛下,您醒了?”
皇帝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扭頭看向守在床前的老祭酒,有氣無力地說道:“霍弦。”
皇帝虛弱地移開視線,望向單調的帳頂:“不用,不用叫她,朕沒事。”
老祭酒方才已從蕭六郎的口中了解到了全部經過,他一邊覺得蕭六郎忒大膽了,這種事也敢做,一邊又挺自豪,自家小子挺有出息的,計劃縝密、部署周全、膽大心細……
但同時,他也有些為皇帝感到唏噓。
真相是殘忍的,可如果不這么做,就救不了莊錦瑟,所以還是委屈陛下的心上被插個三四五六七八刀吧!
提到莊太后,皇帝的神色恍惚了一瞬:“霍弦。”
皇帝望著籠罩在暗影中的房梁,自嘲一笑,道:“你說,她恨不恨我?”
老祭酒繼續插刀道:“陛下是在說太后嗎?恨的吧,畢竟陛下痛恨了她那么多年,還害她染上麻風病,差點要了她的命……我要是她呀……陛下恕罪,臣失言了。”
“算了,如今再說這些也沒什么意義了,陛下與太后的關系已經不可能和解了。”
皇帝沒對蕭六郎與顧嬌袒露自己中了藥的事,老祭酒也就當作自己也不知道,他嘆息一聲道:“陛下若是實在容不下太后,也請忍一忍吧,太后只比老臣小幾歲,年事已高,沒幾年活頭了,陛下熬也能熬過她的。”
一想到莊太后會與先帝一樣躺進那個冷冰冰的靈柩,他便連呼吸都堵住了。
其實撇開藥效不提,他與她的立場也絕對是不對付的,哪怕他沒中對她生厭的藥,他也會希望她趕緊下臺、趕緊交出朝政大權、趕緊從他的金鑾殿離開!
老祭酒捅起刀子來毫不手軟。
皇帝臉色一變:“朕怎么可能……”
一語驚醒夢中人!
為了不被發現,她立馬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將圣旨燒了。
靜母妃說,那位燕國的大夫很厲害,陛下不開顱也活不了,何不拼死一搏?
莊太后反對開顱,他便覺得莊太后是故意不給先帝最后一絲治愈的希望……
皇帝將跑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將注意力放在那道圣旨上。
如果真的存在,靜母妃又真的把它燒毀了嗎?
這中間……一定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戌時過后,皇宮漸漸寧靜了下來。
皇帝今日沒翻牌子,各宮妃嬪也就歇了等候的心思,嘆息著合上了宮門。
“太妃娘娘,該歇息了。”蔡嬤嬤從旁提醒。
蔡嬤嬤道:“戌時剛過。”
蔡嬤嬤嘆氣。
蔡嬤嬤語重心長道:“娘娘,陛下他是……”
蔡嬤嬤神色復雜地看向靜太妃:“娘娘……”
“是。”
靜太妃暗淡的眼底倏然間光彩重聚,她扶著蔡嬤嬤的手都緊了一下。
茶室中,靜太妃與皇帝面對面,跽坐在各自的墊子上,中間是一方長形小案,擺了一壺新煮的花茶以及一些庵堂的素食小點心。
皇帝看著那杯茶,沒伸手去拿,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素食小點心上:“母妃真的愛吃素嗎?”
蔡嬤嬤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對門外的幾個小尼姑道:“你們都去歇息吧,這里用不著你們了。”
蔡嬤嬤為二人合上房門,靜靜地守在廊下。
“原來母妃討厭去庵堂。”皇帝敏銳地抓住了她話里的含義。
“但是也不喜歡。”皇帝說。
皇帝苦笑一聲:“好,那我換個問題。”他說著,抬眸定定地望進了靜太妃的眼睛,“母妃真的有把我當成自己親兒子嗎?”
“母妃說起這個,倒叫朕想起一件事來。朕臨近出生那會兒,母后似乎也快臨盆了,結果母后誕下一個死嬰,惹怒了先帝。如果不是這件事,朕其實應該是母后的孩子吧?”
“你……”
靜太妃捏緊的手指反而一點一點松開了,她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我當年剛入宮不久,還沒結交上皇后,更沒那么大的手段令皇后誕下死胎。是柳妃干的,不論你信不信。”
靜太妃冷笑了一聲:“所以陛下是來我這里,令我屈打成招的?”
靜太妃冷笑連連:“從前我的兒子沒有拋棄我,我當然不必這樣!”
不等靜太妃問“我為何會清楚”,就見皇帝拿出了兩個藥瓶,他將里頭的藥丸倒在桌上。
皇帝并不是來靜太妃對質的,因此他不必從她口中得到確切的口供,他只是來告訴她,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母妃不必想著去解釋,不要解釋,母妃的話,日后朕一句都不會信了……朕……朕也不會再來庵堂了……母妃好自為之。”
靜太妃死死地拽緊拳頭,渾身發抖,眸中水光閃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皇帝頭也不回地走了。
“娘娘!”蔡嬤嬤勃然失色地進了屋。
蔡嬤嬤忙道:“娘娘!您受傷了!您快抬抬腳,讓奴婢瞧瞧!”
她打開機關,從床底下找出那個暗格,將暗格里的匣子取了出來。
她還有最后的底牌,還有的!
她不好過,莊錦瑟也別獨活!
門口忽然傳來的聲音。
皇帝的心是痛的,眼神卻是絕望而冰冷的。
“不要——”靜太妃猛地朝皇帝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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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快樂,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