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快哉快哉
等到呵呵姑娘跑去四堂那邊告狀,徐鳳年收斂神色,對楊慎杏沉聲道:“流州已經(jīng)展開了三場阻截,寇江淮在密信里并未詳細訴說第四場仗會怎么打,只提出要跟我借用整條清源軍鎮(zhèn)防線的兵馬,你怎么看?”
楊慎杏皺眉道:“王爺,確定是整條防線,而不僅僅是清源軍鎮(zhèn)的常備駐軍?”
徐鳳年點頭道:“包括涼州將軍石符的兵馬,寧峨眉的鐵浮屠,袁南亭的白羽輕騎!”
楊慎杏陷入沉思,呢喃道:“這個寇江淮,好大的胃口。”
然后楊慎杏小心翼翼問道:“以流州將軍的身份,向涼州邊軍伸手要權,而且一要就是數(shù)萬精銳,不但直接掏空涼州西門戶的家底,還要無形中凌駕于品秩更高的涼州將軍之上,會不會不太合適?”
不等徐鳳年回答,白煜已經(jīng)搶先回答這個敏感問題,“楊將軍,若是別處,自然大大不妥,在咱們這兒,倒是不用自己嚇唬自己,石符不會對此心懷芥蒂,當然,前提是打勝仗,萬一輸了的話,石符這輩子就算是跟寇江淮老死不相往來了,更壞的結(jié)果,甚至可能是涼州流州兩支邊軍從此相互敵視。”
楊慎杏又問道:“寇將軍為何不愿向拒北城給出他的大致用兵方略?”
徐鳳年搖頭道:“不知。”
楊慎杏勃然大怒,手掌重重一拍椅沿,“這個寇江淮,真是膽大包天,軍國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徐鳳年不動聲色,猶豫片刻,伸手揉了揉眉心,自嘲道:“仗可輸,氣不可泄,這一直是我北涼鐵騎的規(guī)矩,既然我親自把寇江淮推到流州戰(zhàn)局主事人的位置上,這一屁股屎尿,我就得幫他擦干凈。”
楊慎杏試探性問道:“要不然王爺再考慮考慮?”
徐鳳年搖頭道:“算了,你這就回去著兵房寫三封密信分別給石符、寧峨眉和袁南亭四人,信上不用解釋調(diào)兵理由,寫完之后送到這里由我蓋上大印即可。”
楊慎杏如釋重負,起身告辭大步離去。
徐鳳年抬頭望向白煜,笑問道:“那么給寇江淮的那封信,是我親自來寫,還是勞煩白蓮先生?”
白煜眨了眨眼睛,好似沒聽懂。
徐鳳年沒好氣道:“別跟我裝傻扮癡,你與楊慎杏兩人與還有寇江淮的關系深淺,我不清楚,可你倆今天聯(lián)袂來此,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我又不是傻子,還能猜不出姓寇的搭上了你們這條大船?”
白煜一本正經(jīng)道:“地方武將勾連朝中重臣謀取兵權,即便夠不上砍頭的死罪,怎么也要丟官吧?”
徐鳳年瞪眼道:“還來!”
白煜哈哈大笑,“我這就給寇江淮寫信去,就說王爺答應了他的一切要求,但是第四場阻截戰(zhàn),他姓寇的若是不把第三場仗的損失連本帶利賺回來,拒北城藩邸就要讓他輕十斤!”
徐鳳年疑惑道:“什么叫輕十斤?”
白煜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自己脖子,“腦袋沒了嘛。”
徐鳳年先是恍然大悟,隨即一拍桌子,“白煜,放你個屁!含糊其辭,不是給寇江淮找退路是什么?到時候姓寇的吃了敗仗,隨隨便便摘掉頭盔臂甲,一樣是輕十斤!我上哪說理去?!”
白煜一臉委屈道:“王爺,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徐鳳年板著臉揮手道:“滾滾滾,老子自己來寫這封信!”
白煜大搖大擺離開書房,嘖嘖道:“省了幾百字寫信功夫,可以多看好些頁的雜書嘍,快哉快哉。”
只聽年輕藩王學那賈嘉佳呵呵一笑,“原本私藏了兩支小紫錐,送給某人,現(xiàn)在想想還是作罷,快哉快哉。”
只見那位曾經(jīng)被離陽先帝趙惇稱贊為“寡人初見疑為神仙人”的白蓮先生,迅猛轉(zhuǎn)身,滿臉燦爛笑意,一路小跑到書案前,使勁瞇起眼,四處張望,“哪里哪里,快拿出來!我就說嘛,最宜篆楷小字的紫錐,送給善寫大字的陸窠擘真是把如花似玉的傾城佳人,送給了女子,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至極!”
然后年輕藩王一臉欠揍表情,嘿嘿笑道:“你還真信啊,那盒小紫錐,一支不剩都給我老丈人帶走嘍。”
白煜如遭雷擊,僵硬轉(zhuǎn)身,他跨過門檻的時候,高高舉起手臂,伸出一根中指!
正當氣急敗壞的白蓮先生跨出門檻,背后傳來詭計得逞的可惡笑聲,“這里,兩支小紫錐,拿去。”
白煜停下腳步卻沒有立即轉(zhuǎn)身,天人交戰(zhàn)。
最后白蓮先生咬牙繼續(xù)前行,覺得年輕藩王多半還是虛張聲勢,自己萬萬不可繼續(xù)上當受騙了。
果不其然,等到白煜離開廊道走下臺階,徐鳳年也沒有挽留。
白煜一路走向戶房衙屋門口,卻依稀看到那位在藩邸最為來去自由的呵呵姑娘,向他迎面走來,然后塞給他兩只纖細的長條錦盒,淡然道:“他送你的。”
白煜那一刻,說不感動肯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