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慢慢的,她坐直了,胳膊收回來,手腕一點一點翻轉,杯子里的酒全部倒在地上。
這一動作,周圍幾個人眼睛瞪直了。
丁遙說過,她這人怪的很,總是在該膽大的時候變慫,在該慫的時候膽大包天。
許潮生眼皮翻動,對上她微涼的目光。
“什么意思?”
“你傳遞給我什么意思,我就回饋你什么意思。”
夏藤把酒杯放桌子上,抽了張紙巾擦手,“我不是倒酒的,也不是陪酒的。請你自重。”
“你給我敬酒,你讓我自重?”許潮生眼神很輕,但銳利。
“這么清高,還來這兒干什么?”
夏藤手一頓。那是她頭一回被人當眾給了個難堪。
她那時候也不知道,這句話,在不久之后,還會有人對她說,同樣虛與委蛇的場子,同樣在眾目睽睽之下。
只可惜那人沒有許潮生的修養,沒名氣的小明星在資本家的眼里沒有一絲光環,伴隨著那句話落下,還有一巴掌甩在她左臉上,以及此后鋪天蓋地的負面新.聞。
…
“許潮生,你少拿腔作調,她是我叫過來的。”
丁遙察覺不對勁,過來救場,把夏藤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許潮生語氣微諷,“你交朋友到我這兒是巔峰,往后眼光越來越差。”
丁遙聽得手癢,躍躍欲試,“你找抽是吧?”
夏藤不想參與了,退到一邊,自己抱著杯檸檬汁喝。
那天是她和許潮生第一次見面,陳非晚爭強好勝一輩子,夏藤別的沒學,就學了心氣勁兒一定要高,逢人不露怯,自己要把自己往高了看。
她不喜歡人人都慫的時候,她也跟著沉默。
丁遙和許潮生是從小玩到大的,他回國,又回到丁遙的圈子里,夏藤和他見面成了不可避免的事兒,有丁遙在,總能碰上。
一見面就掐,互相看不順眼,許潮生嫌棄夏藤嫌棄得不行。丁遙說他倆當初也是這么過來的,許潮生這人賤,不虐兩把永遠不會好好說話。
后來熟點兒了,他問夏藤拍過什么作品,讓她拿給他看。許潮生學編導的,目光挑剔嘴巴毒,夏藤拿給他的是自己出名的那部影片,也是她拍的第一部電影。文藝片,冷題材,但是完成度很好,劇情尚可,人物出彩,電影得了獎。
夏藤一直挺滿意自己的這部作品,許潮生看完,兩個字,湊合。
對他這種人來說,沒否定即是肯定。
夏藤還沒樂,許潮生就開始潑冷水,“你現在這個水平,離紅還差得遠呢,公司想讓你走電影咖,就目前給你的定位,戲路會很窄,口碑豎不起來,不考慮嘗試別的類型?”
那會兒夏藤年輕氣盛,對許潮生所說的“別的類型”嗤之以鼻。
“我不想拍。”
“文藝片吃不飽飯,小眾也變不成大眾。”許潮生說,“有多少走這種風格走不下去最后出來拍爛片賺錢的?給你數數?”
夏藤知道許潮生什么意思,沒背景沒資源,就別把目光放那么高,或是那么窄,可是她對自己的想法很堅持,“我不想拍那些。”
“你不想拍?知名度都沒有,誰找你拍?你拍給誰看?”
她和許潮生差點兒吵起來。互相看不對眼的情況卻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有所改變。
她想不通一個藝術家庭里怎么出來這樣現實的人,許潮生說她認不清這個圈子,你揣著熱情進來,什么都沒有,你的熱情就是給人踐踏的。
事實如此。
第一部影片的熱度很快過去,演藝圈每天都有新人綻放,夏藤的名字曇花一現。她出演的影片大多題材敏感,偏小眾化,禁播的禁播,撤檔的撤檔,還有一部悄悄地來悄悄地去,沒翻出什么大水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