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千歲心頭奇怪，順著霧原秋的視線瞧了過去，但河邊小路光線昏暗，她的視力遠遠沒有霧原秋好，只朦朦朧朧看到遠處似乎有兩個身影，是誰卻分辨不出來。

    她奇怪問道：“怎么了，阿齁？”

    霧原秋臉上的怒容已經(jīng)斂去，邊牽著她的手往那邊走去，邊輕聲道：“是美咲姐。”

    “美咲姐？”千歲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了，是霧原秋隔壁的那位年輕少婦。對這個人她不太熟悉，只見過一次，但她的女兒花梨醬倒是見過不少次，挺喜歡那個懂事又奶聲奶氣的小家伙。

    她連忙也加快了腳步，而等離得近了，她漸漸看清了人影和聽到了低低的訓(xùn)斥聲，“……當初是誰求著找這份工作的？主管是看你可憐才選了你，不然你也就是站大街的命！想早點回去？你工作做完了嗎就想早點回去？一天兩天的都想早回去，誰家里沒有事，就你事多？”

    前川美咲推著一輛空著的送餐車，努力抬手比劃著，訓(xùn)斥她的人卻看不懂，她又連忙拿起掛在脖子上的記事本想寫字，但剛摸出筆筆就給打飛了，那人繼續(xù)斥責道：“雇你還不如雇個真啞巴，你這樣的連減稅都減不了！前川，我告訴你，不想干就滾蛋，是公司給了你飯吃，你要知道感恩！”

    前川美咲不能說話，也不能寫字了，只能低著頭挨訓(xùn)，而霧原秋撿起了被打飛的圓珠筆，冷聲道：“她的飯是自己掙出來的，不是你們白給的。”

    這里不是“螢狩”的好地點，更靠近莊園的大廚房，來往的多是聚會的服務(wù)人員，那訓(xùn)斥前川美咲的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身材細長，尖嘴猴腮，面相刻薄，沒想到有人還會管閑事，轉(zhuǎn)頭就要怒罵，但看清了來人，立刻又把到嘴的話咽下去了——霧原秋和千歲年紀都不大，一看就是東公館莊園的客人，特別是千歲，身著手工制作的繪染浴衣，一看就家庭出身富裕。

    她立刻堆起了一臉營業(yè)性的笑容，嘴里的話也換成了敬語，微微鞠躬，勉強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客人，打擾到你們了。”

    變臉好快，霧原秋也不意外，曰本社會上普遍就這樣，他來了兩年半了，早就習(xí)慣了——曰本人的服務(wù)業(yè)人員給人的感覺通常都很有禮貌，什么跪式服務(wù)、舉止溫雅、談吐禮貌，細說能說一大堆優(yōu)點，但住久了你就能發(fā)現(xiàn)，這全是些假象。

    嘴里說著敬語，臉上帶著可親的笑容，但眼神里卻全是敷衍和不耐煩，這種事他真見過很多次了，像是面對一個戴著面具的精神病，甚至有時都覺得不寒而栗。

    他根本沒理這個刻薄的女經(jīng)理，直接向前川美咲問道：“美咲姐，剛才你想說什么？我來幫你翻譯。”

    前川美咲遲疑著抬起了手，但表情很猶豫，她也沒想到霧原秋會出現(xiàn)在這里，這會兒都沒太反應(yīng)過來。

    霧原秋等了片刻，追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女經(jīng)理說話了，笑著提醒道：“客人，這是我們公司內(nèi)部的事，請您就不要再追問了。”

    做為服務(wù)業(yè)人員，她這態(tài)度是行業(yè)及習(xí)俗要求，必須笑著和客人說話，但真說怕霧原秋這少年人，那也不可能——東公館是札幌市政府的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人員基本也全是政府雇員，只是對外營業(yè)，經(jīng)常包出去給人舉辦聚會以及各種活動罷了。

    霧原秋還是不理她，只是望著前川美咲，而前川美咲猶豫了一下，用手語向他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經(jīng)過。

    女經(jīng)理看不懂，雖然不怕霧原秋，但也不想多生事端，畢竟能參加?xùn)|公館活動的孩子，家里非富即貴，連忙對前川美咲說道：“不要打擾客人，前川，回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