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魔鬼
寒風帶雪在風暴中亂卷,黑色與白色應該是涇渭分明的兩種東西,但在夜色與暴風雪的尖嘯里,它們從未如此似漆如膠纏綿在一起,交織出一種混亂的色彩。
這種天氣讓維卡想起維爾霍揚斯克的老人們常說的“白毛風”,那是風速不及于暴風雪但效果卻又有異曲同工之處的異常氣象,通常出現于平原積雪又偶遇大風, 大風又把地面的雪和云中下降的雪漫天翻卷,站在平原上向四面八方望去,地面和天空一片白茫茫。
老人們說,在白毛風的天氣里就算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外出野外的時候也會不可避免地迷失方向,如果風雪不停就會被凍死在雪原里, 直到第二天被人發現渾身僵硬結霜半埋在雪中,他們的臉上也都會帶著蒼青色的怪異笑意。
老人們說笑著被凍死的人是遇到鬼話奇談里的“雪女”了,死前有過一段美好的露水之緣,臨終前走得一定很安詳。年輕的獵人們質問老人究竟是否真的見過“雪女”,但講述這些故事的老人們都搖頭撐未曾見過,但卻無一例額外篤信“雪女”一定是存在的。
她們會在迷失風雪的獵人耳邊竊竊私語;她們的眼睛是白茫茫風雪中指路的明燈;她們會陪伴著迷失的人在雪中走上最后一段路;她們并非不求回報,相反她們很貪婪,她們索求、渴望著迷失之人的體溫,他們熱騰的鮮血,以此來溫暖長居于風雪里早已冰冷徹骨的她們的心臟。
一雙雙金色的眼眸火炬般圍繞著林中木屋環繞成了圈,數不清有多少影子藏在林間,披著風雪的氅,它們就像祭壇下成群的白衣者,屹立在足以催人至死的可怕暴風雪中一動不動。
“...雪女?!本S卡是從嘴縫里抖出這個聲音的,那是思到深處時情不自禁的呢喃,也是對民間傳說的驚恐和不可置信。
“蘇聯也有雪女的傳說?我一直以為這種傳說起源日本。”美國人亞當嘴唇發抖地說。他也發現了異常, 整個屋子里的人都注意到了暴風雪中那爐火都驅散不了的陰寒驚悚的畫面。
“這次暴風雪是它們帶來的,一定是它們帶來的。”維卡低聲說道,盡管渾身發寒,他也死死抓緊了手里的獵槍,在他身后杜莎也抓著他的左手手腕滿目都是驚恐。
“她們...想干什么?”亞當像是從沒見過這種陣仗似的,手腳發冷發軟,他竭力地貼在玻璃前想看清那些金色眼眸擁有者的模樣,但無論怎么去看,他也只能看見暴風雪藏匿的人影輪廓。
現在外面的暴風雪里可是瞬間溫度達到了零下60℃的超低溫啊,呼出的熱氣也會瞬間被凍成冰渣,就算有最后的皮襖保護,但凡裸露出半點皮膚都會被凍裂出血口,稍不注意就會心源性休克死,這種溫度甚至往地面扔鐵板都會玻璃一樣的摔碎。
然而這些人影卻像是雕像一樣矗立著,可以將針葉林吹拂彎腰的強風無法撼動他們的身形分毫,它們宛如融入了暴風雪,亦或者它們就是這自然災害中的一環,給生的活人帶來絕望和毀滅的可怕因素。
但這些人影遲遲沒有走上來,他們從被木屋里的人發現開始就藏在了針葉林的黑暗中,圍而不攻,狩而不獵。但卻沒人敢懷疑他們的危險性,那一雙雙澄黃色的眼眸,只是稍微的注視數秒, 那股徹骨的寒冷和恐懼就會順著視線一直燒進腦神經里,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開始結霜了。
“你...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什么?”維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轉頭看向窗邊的安德烈中校。他在提出問題的時候盡可能讓自己的視線偏低一些, 避開了會帶有‘質問’感的對視,這是聰明的選擇。
中校沒有回答維卡,只是凝視著窗外那些金色的瞳眸和人影,軍服下左右拳悄然握緊青筋綻裂,軍服貼身下的背部打得筆直,低垂的眼眸里全是刺刀似的銳利。沒有絲毫恐懼,只有凝重和少許的...憤怒?
忽然之間,維卡旁邊的女獵人忽然轉身離開了窗邊,她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讓所有人都不禁扭頭看向她,提防著她在這種恐怖的情況下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失控地沖出木屋害死所有人。
就在維卡低聲咒罵著想上去攔住對方時,卻發現女獵人直接沖到了火爐旁半跪在了地上,伸手從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硬竹箭,用順路拿起的紗布和地上老阿利安被撕開的衣裳布條厚厚地纏在了箭尖上,又將裹好的箭尖小心翼翼地送入了木柜的油燈里,最后再伸入爐火引燃。
她轉身快步走向了木屋的窗口,克格勃中??戳怂谎凼种姓礉M動物油脂熊熊燃燒的箭矢什么也沒說,反倒是讓開了一個身位,似乎是默許了她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