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零四章:牧月(七)
他回望著我,渾濁的瞳眸里倒映著我的臉,他用干枯蒼老的手拍著我的手背,說,“星楚,你很聰明,只是沒努力。”
我悵然了很久,問伯伯,是不是一開始就拒絕,比最后反悔要容易。
伯伯微笑說,你什么時候都可以反悔,現(xiàn)在就可以,走出這扇門就試著去釋懷。
我聽伯伯的,站起來,轉(zhuǎn)身走向那扇來時的門。
我打定主意,走出這扇門,我就去釋懷,去遺忘。蘞蔓還在家里等著我,我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去書庫再去看些雜書,又或者去七星里謀個差事?比如藥司內(nèi)找個清閑一點的工作,和蘞蔓一起上班下班,這樣的話就不必委屈誰去做飯。我們可以一起切菜,一起下廚,最后因為誰洗碗的問題小小地吵一架,鬧個脾氣,最后我涎著臉去向她道歉,冰釋前嫌后回到房間里生個孩子。對啊!生個小孩,爹媽一直催我,我也該是當(dāng)爸爸的時候了,也不知道蘞蔓怎么想,今天回去可以問一問她。
李牧月是誰?不相干的。無非是某一天下班后,聽到同事整理文件時的閑聊,說新的“月”又帥又美,在狼居胥里大放異彩,要不要有空去偷看一下拍幾張照片當(dāng)壁紙?那時我就會恍然過來,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
其實往好處想,這樣一來她就永遠無法衰老,盡管我摘不到幸福,我也將在記憶里永遠愛著她,她也將在記憶里永遠美好。
我走出了那扇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伯伯在床上看著我離去,淡笑著望著天花板,瞳眸里倒映的依舊是我的模樣。
我回到家,蘞蔓做了我最愛吃的麻婆豆腐,那天晚上我的興致很高,邊吃飯邊夸她手藝見漲,她有些受寵若驚,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高興的我,笑著問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好事。我只是告訴她我終于下定決心了而已。飯后我主動去洗碗,然后放水泡了個澡,洗澡后沒有看書,而是和蘞蔓坐上了那張作為她嫁妝的千工拔步床。
我拉著蘞蔓的手,親吻她,她也回應(yīng)我,這本就是丈夫妻子之間該做的事情,相互去愛,綢緞一樣的肌膚磨蹭的窸窣聲響,就像我們互相述說的愛意。
我?guī)е乖跍嘏彳浀募t色床被上,大紅的色澤中她的肌膚像是干凈的雪,我在她的眼中見到意亂情迷,又或者只是錯看見了她瞳眸里那個意亂情迷的自己。總之她漂亮極了,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無數(shù)優(yōu)秀的男人們跪在她的裙擺下祈求她一親芳澤,在我的面前她靦腆得像是剛出生的羊羔,鮮嫩而笨拙。
我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問她想不想要一個孩子。
我原以為她會答應(yīng)得很快樂,很滿足,但我錯了。那個愛我的女人她沉默了很久,她溫柔地擁抱著我,我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和心跳,自然也能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摯的,稚拙的.苦澀的。
她說啊。
“星楚,我愿意和你有一個孩子。但你要想清楚,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性還是愛,我可以給你前者,但無法給你帶來后者。”
我忘記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答她的,我也忘記了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當(dāng)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白天。我從床上起來,沒有打擾到她的休息,推開窗戶見到雨紛紛的院落,桂花樹像是霜打茄子似的有精無神地立在那里,許久沒有修剪過的枝條向著外延垂落著,地上都是鵝黃的雨點順著水流漂泊。
我穿戴好衣物,離開了家,在黯淡的天色里走上了很久沒有走過的那條路,沒有路燈,我也不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