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階下囚 (6k)
一滴水從高處落下,隨著重力的牽引不斷變化形狀,最后落在了安娜的額頭上,在一片漆黑之中,那股清冷的觸感在她漆黑的感知內蕩漾開了,就像無形的水面上擴散了一抹漣漪,帶回了她的意識。
安娜勉強睜開眼睛,首先傳來的就是鼻尖縈繞的那股腐爛與土腥以及糞便混合的惡臭味,她努力地抬頭去尋找方才那一抹清冷落下的位置。
光從頭頂坑洞柵欄外撒入,順著光源安娜能看見兩三張涂滿著紅黑色彩印的小孩子臉正好奇地看著坑洞底下邊緣靠坐著的她。
其中一個孩子的手里捧著一個竹筒,正傾斜著竹筒口的邊緣,一點點地流下銀鏈般的清水砸向她的腦袋。
渾身臟兮兮的安娜靠在土坑的角落,微微仰起頭張開嘴,讓那銀鏈似的水珠落入她的口中,打濕了那干涸起殼的嘴唇,濕潤了口腔和快要裂開冒煙的喉嚨。好不容易的水分補充,終于讓本就已經處在意識喪失邊緣的她恢復了一點點清明。
不過這份清明沒有持續很久,安娜還想多喝一些水緩解身體水分缺失的癥狀時,一股子巨力忽地就撞在了她的肩膀上,把虛弱的她整個人撞飛了出去,摔在了滿是骯臟惡臭的泥水。
安娜愣了好一會兒,才從天旋地轉中反應了過來發生了什么,吃力地從泥水里爬了起來看向剛才自己待著的位置。
大概是光的折射,那銀鏈似落下的水珠反射的光芒吸引了土坑里的其他人,和她一樣早就缺水饑餓許久的“獄友”們自然不會放棄這種天降甘霖的機會,看見土坑外有人施水,一窩蜂就擠了過去。
安娜費力地從惡臭的泥水里爬了起來,轉身走向了另一邊角落坐下,沒有參與無意義的爭搶。
重新坐下后她垂著眼眸掃向周圍,這個災難般的“囚籠”,也就是可能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她會常住的臨時小家。
這是一個從地面垂直向下挖的坑洞,整體呈現橢圓形,深度大概有七、八米左右,作為牢房挖掘的它自然地步沉積著各種污穢之物,人類的糞便,白骨皚皚,腐爛的食物殘渣以及淺淺一層沒過腳面的惡臭泥水,在坑洞荊棘柵欄封頂上的陽光直射下,這個坑洞幾乎成為了一個培養皿,里面所有令人惡心的東西全部雜交烘焙成了一個名為地獄的菜肴。
現在在這個坑洞之中,待著少說起碼有十幾號人,從穿著外裝來看,雖然大家都顯得很狼狽,但基本都是和安娜一樣是屬于是“外來者”,而作為“外來者”,將它們抓到這個坑洞之中囚禁的自然也就是這里的“土著”。
安娜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落到這群土著手里的了,她唯一的記憶是在和納西莫夫還有巴巴羅薩趕往山脈,準備冒險登山后找到一個像是山洞的地方暫時成為穴居人。
在她們抵達山脈腳下的時候,忽然就遇見了一個野人,貨真價實的野人,穿著蓑衣,臉上抹著五顏六色的涂裝,站在叢林之中遠遠地看著他們,不說話也不靠近,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當時巴巴羅薩和納西莫夫發現那個野人時都是被嚇了一跳,男性的本能讓他們對這個野人充滿了敵意,而事實證明他們是正確的,反倒是安娜第一時間想著的是嘗試上去交流,結果沒走幾步,她就聽見背后響起了倒地的聲音,轉過頭就發現巴巴羅薩和納西莫夫莫名其妙地倒在了樹林之中昏迷不醒。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那張原本數十米開外的野人的臉,瞬間就填滿了她的視線,還來不及尖叫她就暈厥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泥坑了,沒有人來解釋他們為什么被關起來,大叫也沒有人理會,而安娜覺得命運最為捉弄的一點是,她居然在這個泥坑被關著的其他人里還找到了自己曾經的老朋友。
鮑勃·巴利,那個喜歡穿銀色西裝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暴徒,他居然也和他的那些手下們被關在了泥坑里,只不過現在看起來完全沒有當初追捕安娜時的從容和神氣了,衣衫襤褸,身體因為短期內的脫水和斷食干癟了起來,眼神里毫無光彩,渾身上下臭烘烘的,充滿了發瘋之前的混沌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