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滿血
一根羌族箭矢的箭頭在一名龍象輕騎胸甲敲出一串火星,卻沒能刺透,可是這名北涼邊軍士卒的運氣實在糟糕,戰(zhàn)馬被另外一根力道極沉的羽箭射中鐵甲間隙的脖子,馬匹嘶鳴一聲,馬身微微傾斜頹然撞入大地。
那名一個打滾卸去沖勁后的輕騎迅速站起身,他先前提矛的那條胳膊已經(jīng)折斷,但他在沒了長矛后,迅速抽出了腰間涼刀,直面那些只差二十幾步就會撞到的羌騎,開始在直線路徑上向前大步奔跑
柯扼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不止是因為這兩輪密集箭雨只帶給龍象輕騎不足百人的傷亡,更因為這些敵騎哪怕明明可以用長槍撥開迎面箭矢,但是沒有一騎做出這種有損于長槍沖撞力的動作
一騎都沒有
兩軍突騎出,敵我死難分。
年輕千夫長的莽撞冒失,給他和本族二十年艱辛積攢出來的一千六百騎,帶來了滅頂之災(zāi)。
即便羌騎見機(jī)不妙,那條面對面的一線潮鋒線,主動迅速開始向左側(cè)拉伸斜去,希冀著憑借羌騎的速度來縮小正面戰(zhàn)場的損耗。
羌騎的鋒線向左規(guī)避微斜。
可是龍象輕騎幾乎在一瞬間就做出了應(yīng)對,整體向右傾殺而去,馬蹄炸雷的聲勢在變更中絲毫不減
大戰(zhàn)線上的急速變化,分?jǐn)偟綌硨γ績沈T的位置上,其實并不多。
龍象軍和羌騎相互嵌入騎軍戰(zhàn)陣
就這么一個短暫的眨眼功夫,就足足有三百多羌騎被一槍破甲刺穿身軀這些羌族健兒尚未完全脫離馬背,就已死絕
其中更有數(shù)十羌騎的尸體竟是直接被龍象鐵槍挑掛到了空中。
那象征生死的一線之上,盡是羌騎傷亡帶來的鮮血迸射。
也有羌族幸運兒躲過頭排龍象輕騎的長槍突殺,但是很快就被后邊的長槍在身上刺出一個窟窿。
一些個更幸運些得以多活片刻的羌騎,即便在第二排龍象輕騎的長槍下活下來,也被第三排的輕騎瞬間突殺。
有一位羌騎的肩頭才被第二位正面方位上的龍象輕騎刺透,一個搖晃,來不及慶幸,就被第三根鐵槍鉆入脖子,尸體向后仰倒,在馬背上滑出一小段距離,最終墜死沙地上。
龍象軍副將王靈寶更是直接一槍竄出了三顆糖葫蘆。
這場沖鋒。
龍象輕騎如重錘鑿穿紗窗紙一般輕松。
疤臉兒王靈寶手腕輕輕一抖,將那三具羌騎身軀滑出鐵槍,沒有轉(zhuǎn)頭觀察戰(zhàn)場,連地上的尸體看都不看一眼,繼續(xù)策馬向前奔?xì)ⅰ?
相距第二支羌騎軍也不遠(yuǎn)了。
王靈寶身后,滿地的羌騎尸體,滿是血。
許多羌騎戰(zhàn)馬在主人戰(zhàn)死墜馬后,奔出去一小段距離后,緩緩?fù)O隆?
三百多受傷落馬的龍象軍騎卒,一次次提刀刺死那些尚未死絕的羌騎。
一些羌騎說著龍象輕騎聽不懂的言語,應(yīng)該是在求饒,可沒有一人刀下留情。
自大將軍當(dāng)初率領(lǐng)百騎出遼東起,四十年來,徐家鐵騎就沒有收留俘虜?shù)牧?xí)慣。
除去一千六百羌騎鋒線最兩端的四十多騎,其余羌騎僅在三千龍象輕騎的一次沖殺下,就這么全死了。
為了報仇雪恨也為建功立業(yè)而闖入流州的年輕千夫長,在射殺一人刺殺兩人后,也死了。
一方殺得十分干脆利落,一方死得也不拖泥帶水。
柯扼的初衷,自然不是拿本族二十年艱辛積攢出來一千六百騎,去給金乘未來在北莽朝堂上的飛黃騰達(dá)鋪路。
這個在北莽邊境草原上習(xí)慣了享受勝利的羌族健兒,牢記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卻忘了自己要復(fù)仇的仇家,是怎樣的存在。離開那個說到底其實只能算是異鄉(xiāng)的家鄉(xiāng)前,他聽說過龍象騎軍在去年殺穿了大半座姑塞州,可他也一樣從許多南朝人嘴中聽說過那只是姑塞幾大軍鎮(zhèn)守將的疏忽大意,還聽說有人講只要董卓或者隨便哪位大將軍的兵馬出動,那些深入腹地的龍象軍絕對會一個都回不去,北莽邊軍會將那些割下的頭顱紛紛丟在兩國邊境線上。
柯扼是來復(fù)仇的,但是很可惜,他那個還在草原上等父親回家的幼子,只能再等二十年才能繼續(xù)報仇了。
對羌人來說,近百年來的流亡歷史,就是不斷從一個異鄉(xiāng)走到另一個異鄉(xiāng)。
他躺在血泊中,頭頂?shù)年柟獯萄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