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的前半生很忙。不，他的一生都很忙。

    吃完早飯還有些時間，李勣在給孫兒上課。

    你有多大的力氣，就得吃多少飯菜。見到孫兒吃的多，李勣不禁欣慰一笑，“瓦崗造反，看似爛泥一堆，可卻契合了天下大亂的機會。百姓心慌，自然會尋了最強大的一股勢力去投靠，這便是瓦崗不斷擴張的緣由。”

    “胡扯！”李勣笑道：“什么治理有道。當時周邊都被瓦崗打爛了，不想死的只能投靠瓦崗。這并非是治理有道，而是兵過劫掠一道，賊過劫掠一道，把百姓家中的一切都搶走了，你要么餓死，要么只能跟著瓦崗去造反，別無他途。”

    李敬業覺得理想破滅了，“阿翁，原先你是賊。”

    出門的時候，李勣突然抓住了李敬業的手，“哪來的傷？”

    李勣笑罵道：“老夫何曾用你養老。”

    “英國公。”

    “陛下這是想讓誰進朝堂呢？”劉仁軌回想起自己去年還在蠻荒之地折騰，今年竟然就成了宰相，還能對后進者指手畫腳，那種意氣風發啊！

    他現在不會去摻和這等事，唯一做的也就是把消息透給賈平安。

    ……

    “老夫在戶部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如何肯坐視老夫進了朝堂？”

    “竇公！”

    賈平安進來時，竇德玄的案幾上整潔的讓人無語。

    竇德玄笑瞇瞇的道：“怎地有空來戶部？”

    竇德玄搖頭，“難。”

    “我以為，戶部也該出政績了。”

    “竇公，這不上半年已經過了，天氣也越發的冷了……”

    賈平安自顧自的說道：“上次我和你提的預決算考核之事……”

    賈平安微笑，“許多事不能忘！”

    轉過臉老竇說道：“老夫就不留你了，趕緊走。”

    老竇，你狠！

    等他回了值房后，賈師傅已經走了。

    竇德玄很是感激賈平安的雪中送炭。

    竇德玄心中一個激靈。

    比如說閻立本的畫他就有幾幅。

    虞世南的字師法王羲之，連先帝都贊不絕口。

    他緩緩回頭……

    “賈平安！”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啊！”

    上次竇德玄去了兵部，卷走了皇帝的御筆一幅，竇德玄還得意洋洋的回去顯擺，說賈平安也有被老夫收拾的一日。

    賈平安笑的很開心。

    但他最想要的還是先帝的御筆。

    但皇帝對先帝的真跡很是看護，讓賈師傅無可奈何。

    好像新城那里有幾幅？

    “哈哈！”

    太子正在練拳。

    賈平安蹲邊上欣賞虞世南的真跡，覺得果真是妙不可言。

    “普通吧。”

    太子眼尖，“怎地像是虞世南的字？”

    帝后都喜歡字畫，賈平安擔心被阿姐知曉了保不住。

    宮中養狗？

    畫面太美，不敢想！

    這娃最近太閑了。

    回過頭他就令曾相林想辦法弄一條小狗進宮。

    他親自出宮去買了一條小狗，把小狗弄在胸口處，看著鼓起一團。

    順利把小狗帶到了宮中，李弘一看就樂了。

    小狗可憐巴巴的模樣成功贏得了李弘的喜歡。

    “汪汪汪！”

    ……

    “皇后來了。”

    “汪汪汪！”

    武媚一怔，“誰弄來的？”

    “是我。”李弘卻很耿直，拒絕用他來扛過。

    舅舅早知曉是這樣吧？

    李弘悲憤的道：“阿娘，舅舅剛得了一幅字。”

    武媚眼前一亮，“誰的？”

    剛想翹班的賈平安被捉進宮中，還沒捂熱乎的虞世南真跡就易主了。

    這是賈平安最后的倔強。

    ——你的壓歲錢我先收著，等你大了再給你。

    賈平安不知曉自己被大外甥背刺了一下。

    邵鵬悚然而驚。

    周山象說道：“上次陛下就說過，太子太過規矩，陛下覺得越發的像是君臣了。”

    皇帝今日心情不錯，步伐輕松的進了寢宮。

    突如其來的狂吠嚇了李治一跳。

    王忠良喊了一嗓子。

    小狗看看這些人，遲疑了一下，繼續狂吠。

    李治沒好氣的道：“怎地想著養狗？”

    “哈哈哈哈！”

    隨后二人說了許多李弘小時候的趣事。

    張文瓘在行動。

    朝會上，張文瓘的奏疏被當眾念了出來。

    臣子要想上位，必須要向帝王展示自己的才干和政治立場。

    “不錯。”

    李義府含笑道：“切中時弊。”

    為了錢糧他讓李義府沒臉，若非看在皇帝還看重竇德玄的份上，李義府就敢把他弄下去。

    上官儀覺得竇德玄太凌厲了些，還是張文瓘好。

    示好一番，以后也能多個強援。

    他是新人，想旁觀一陣子再說。

    李勣沒說話。

    來了啊！

    竇德玄進殿。

    皇帝在看著他，宰相們也在看著他。

    不用看，李義府和上官儀。

    李治點頭，“戶部這邊可有辦法？”

    竇德玄看著很是自信。

    這事兒朝中多次提及，頗為惱火，但卻無可奈何。

    李義府心中冷笑，心想在這等時候你除非能拿出翻盤的手段，拿出重大政績或是建言，否則沒戲。

    竇德玄知曉自己近年來得罪了不少人，關鍵是強硬的態度讓宰相們不自在。

    “陛下，臣有個想法。每年年初由各部籌劃謀算本部一年的花銷，隨后由戶部初審，若是有錯就打回去，若是無錯就送到朝中再審。”

    李治輕咦一聲。

    這個想法相當不錯啊！

    許敬宗贊道：“好主意！”

    小賈啊小賈，你這頭小狐貍，連竇德玄都得身不由己為新學賣命。

    大唐各級衙門是有食堂的。

    他們自己的部門中也是這個尿性，吃吃喝喝的事兒不少。

    武后贊道：“如此上官為了自己的仕途自然要盯緊下面的官吏，不許他們占公家便宜，一級一級的壓下去，誰還敢？”

    竇德玄說道：“陛下，臣以為不止于此。”

    李義府知曉張文瓘敗了……但竇德玄竟然還有后手，這分明就是在進朝堂之前先給宰相們一記下馬威。

    上官儀也頗為不渝，覺著竇德玄太高調了。

    可竇德玄在戶部這幾年早就習慣了高調，不高調不行啊！各部都伸手要錢糧，他不高調怎么壓制？

    竇德玄自信的道：“人說貪腐是意志不堅，可臣以為貪腐乃是身邊有誘惑。若是官吏攫取錢糧方便，這便是朝中為他們的貪腐開了方便之門。”

    這話說的連王忠良都不禁暗贊不已。

    李治微微頷首。

    帝后相對一視。

    竇德玄得分了！

    預算這個建言堪稱是上佳，但更出色的是后續的分析，堪稱是出彩。

    這是升官的前兆！

    李治起身走了下來。

    妥了！

    晚些帝后在一起閑話。

    “竇德玄不但指出了問題，更是提出了解決的法子，這便是能臣。”

    李治看了一眼她的茶水。

    他終于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水……

    ……

    十二條建言是他出仕多年來的收獲，針對大唐的各種弊端來了個一鍋燴。

    戴至德來了。

    “老夫聽聞張公上了奏疏，談及十二條建言，令朝中群臣為之贊許，特來相賀。”

    張文瓘目前領跑宰相候選人，所以戴至德來燒個熱灶。

    這便是東方特有的謙遜文化。

    燒熱灶要有分寸，一番話后就該告辭了……你已經成功地給當事人留下了一個好印象，再多話就是多此一舉，只會有反作用。

    張文瓘把他送到了門外，秋風吹過，不禁覺得神清氣爽，覺得人生巔峰就在此刻。

    有人來通風報信。

    這是最后一戰，成功他就將會進入朝堂。

    張文瓘去了宮門外，準備和竇德玄交流一番。

    竇德玄此刻和宰相們一前一后的出來。

    “竇公！”

    竇德玄回身，許敬宗說道：“竇公說的預算，各部卻少了這等精與于計算的人手。”

    小賈的生意來了！

    李義府低聲對上官儀說道：“此事最大的便宜竟然是被賈平安占了！”

    不，小狐貍！

    一群老鬼爭奪宰相之位，賈平安就在邊上看熱鬧，最終最大的便宜卻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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