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黃昏
圍困了孤山與學院的光的海潮正在消退,它們一度沒過了礁石和沙灘,在退潮之后露出了那層層疊疊的水洼,滿地的狼藉和荒蕪。
大地上的裂縫中巖漿在一度的沸騰后終于開始冷卻了,就像泉眼被泥沙堵塞干涸了一樣,那股直達軟流層的偉力崩散了,就像抽水機失去了動力,那汩汩欲要填滿整個孤山內部空間的巖漿開始回落,長出來的火紅花簇也重新填回了泥土里。
光芒退潮后的卡塞爾學院再度陷入了黑暗,但這一次卻漆黑得不那么純粹,那滿天厚重的烏云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可能是在終極的力量前被驅散了,也可能是月亮受到了地上人的感召才姍姍來遲,從孤山上往天空仰望,能見到一片通透晴朗的天空以及那一瞥月影。
當路明非從教堂方向趕到現場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那廢墟中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
在一片紅光中,開裂的大坑里仰躺著一個漆黑的人形生物,至于為什么要說是人形‘生物’,因為路明非一下子不太好辨別出對方的身份,究竟是龍王還是他的好友。
路明非沒有貿然的接近,他攥緊了手中的一把PPK手槍,這是他從教堂趕來時那位長腿學姐贈送給他的(酒德麻衣自稱自己是卡塞爾學院的畢業學生),并且貼心囑咐來的時候如果看見龍王還能站起來那就再補上那么一槍,雖然彈匣里填的不是賢者之石,但煉金汞心子彈在對方言靈破碎的情況下依舊能造成致命傷。
路明非還在為這個問題做思想斗爭的時候,在坑洞的不遠處,巖漿積蓄的裂縫中一個人影緩慢地站了起來,流動的火紅熔巖從他的身上滾落重疊在巖漿的表面上疊起又歸于流動,他站在河流中輕輕仰望向了天空的月影,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的柔和,就像無聲的電影。
可為什么這只惡鬼的臉龐卻不如路明非想象中那么猙獰可怖,反倒是顯得有些清秀,鄰家男孩一樣的長相落在路明非眼里一時間讓他有些放松了手中PPK的槍柄,但在看見那雙凝視著天空的熔巖黃金瞳時喉嚨還是忍不住做了一下吞咽口水的動作。
只是一眼就幾乎可以確定他不是人類了,因為在路明非的認知中沒有人能在傷到這種情況下還能站起來,做出四五十度角仰望天空憂傷的動作,況且站立的地方還是巖漿河這么有逼格的地方,這一幕記錄下來說是魔幻電影的CG也不為過。
路明非的視線最終也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無數的問號代表著無數的恐怖,所有的證據都揭露了一個事實——這個男孩可怖的身份以及難以接受的現狀。
路明非有那么一瞬間心中生出了后悔的想法,他不應該那么草率地就跑來戰場的,在開槍完后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有沒有命中目標,在那一片極致的白光中他簡直就是在憑感覺開槍,扣下扳機的力度更是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整個射擊從瞄準到結束都沒有一股實感...可冥冥之中還是有個聲音告訴他自己,他命中了目標,這個聲音也叫做“直覺”。
可在路明非僵硬的注視下,那個男孩一點余光都沒有留給這個第三者,他站在巖漿之中望著天空的明月,灼熱的黃金瞳里是那么的悲傷和孤獨,仿佛感染了廢墟中的空氣,在他身邊流動的巖漿每一次炸裂都是在為他哀悼。
路明非愣神后涌起的是激動,但在激動過后真正目睹那破殼新生的場景時涌起的又是發自內心的驚懼——無論是從人類還是混血種的角度來看,如今發生的事情都是極為可怕、不合理的,雷擊木下的樹木可以抽枝發芽,但放在人類的身上這無異于是違背了自然規律,物種限制的...新生。
在路明非的眼中,墨綠色的數據終于出現在了那破殼而出的人影肩頭,而他的視線也只定格在了一條他從未見過的嶄新字符上。
路明非是只知道那個神話的,古經上說,‘八龍首,八劍尾,血燒瞳眸,陰云覆體,是為八岐。’它從高志來到出云,每年要吃一個女孩作為獻祭,它可以帶來洪澇的災害,它也是煉金制鐵的先祖,它是日本神話中最為家喻戶曉、臭名昭著的怪物——八岐大蛇。
他站了起來,從漆黑的人殼里,上半身渾身赤裸,下半身帶著少許的鱗甲焦炭勉強蔽體,那血紅的黃金瞳征兆著名為‘八岐’的言靈依舊在發動之中,在這個狀態下他的再生能力和純粹的力量直接地達到的龍王的水平,就算是‘融合’的君主也與他相差無異。
‘八岐’并不在言靈周期表上,起碼卡塞爾學院的秘黨一派對這個言靈是一無所知的,如果說周期表上每一位言靈都對應著風、火、地、水四位元素,那么‘八岐’毫無疑問在這之外,因為它象征著‘精神’,那是在言靈表上被大多數人遺忘的第五位元素。
擁有這個言靈的人能獲得與八岐大蛇相媲美的強化能力,破開山川的偉力,撕裂領域的權能,永不迷失的精神。言靈的使用者能突破臨界血限而不被死侍化,并且能更加一步地利用失控的血統成為自己穩定的力量,殺戮意志對于他們來說再也不是迷失的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