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三十三章:幻象
好消息,肩膀上的傷口不痛了。
壞消息,肩膀上的傷口不痛了。
路明非向來都是一個怕疼的人,班級上組織集體打流感預防針,他能縮到隊伍最后一排去盡可能把等待的折磨延長。不少人笑他是豌豆公主(王后在公主的床上放了一粒豌豆,又鋪上20床墊子和20床鴨絨被,她居然還能感覺得出來),他也不否認,因為他的確挺怕疼的,醫(yī)院采血針扎一下面部都能猙獰到采血的護士錯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容嬤嬤和紫薇的片場。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路明非漸漸對疼痛有些麻木了。
哦,對了,想起來了,狗日的林年當初給自己做疼痛脫敏的時候,美其名曰抗擊打訓練和適應疼痛,實則把他吊起來用拳套猛擊腹部,一拳爆肝的時候差點讓路明非翻白眼見到從未見面的太奶奶。
之后就更別提什么關節(jié)拆卸和重組,給你能卸下的關節(jié)全卸了,讓你自己在劇痛中嘗試著裝回去,沒裝對就拆了再來。還有勞什子穴位麻痹刺激療法,按起來劇痛無比,但偏偏那些穴位還特么有養(yǎng)身效果!
但要說真正完全適應疼痛感,最后還得是在各種各樣的實踐之中。畢竟再怎樣的訓練都比不上真切地被捅上一刀,被打爆脾臟,被挫斷骨骼的痛苦和恐慌——關于這一點,林年也考慮到了,又或者說是卡塞爾學院的教育方針考慮到了。
每一個準備進入執(zhí)行部的學員或多或少都選修過《創(chuàng)傷的分類及臨床判斷標準》這門課,以此來保證以后受傷的時候能自己對自己進行一個臨場診斷,來判斷接下來該撤退還是該繼續(xù)完成任務。
像是現在,按照課程教習的知識來判斷,路明非就應該撤退了。
漆黑的膿血從肩頭滑落,流經的皮膚上發(fā)出“滋滋”響聲,那是酸性物質腐蝕的異狀,被膿血爬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道燒傷的痕跡,那是路明非自己的鮮血在與生物組織當中的碳水化合物發(fā)生反應,那“滋滋”的響聲以及升起的煙霧則意味著大量熱能正在釋放。
黑色的血管幾乎爬滿了半邊軀干,路明非徒步走在地鐵轉站的過道中,每隔五米一盞的日光燈掛在頭頂,提供著明亮但卻空洞冷清的光線,空曠的隧道里只能聽見他節(jié)奏有些凌亂不穩(wěn)的腳步,腐蝕性的鮮血隨著他的徒步前行滴在身后過道的地面上,滴答、滴答,瓷磚上被燒出一串不規(guī)則的小孔。
在他的上半身,傷口一側的左肩大半的上衣已經被腐蝕得焦黑,只剩下殘縷衣布掛在上面,中空的孔洞下全是黑血爬過的慘不忍睹的燒傷痕跡,那些黑色的血管就像蚯蚓鼓脹在皮膚表面,隨著他的運動不斷蠕動著,將那些膿血擠向更寬泛的地方。
這種腐蝕性的液體在血管中流淌會是怎樣的感覺,那該是一種令人絕望和發(fā)瘋的痛苦——如果你這么想就想錯了。
對于路明非來說,他的半個身子都是麻痹的,這意味著他的疼痛神經已經壞死了,膿血帶來的熱量早已經對局部組織細胞造成了損傷,大量細胞壞死、炭化,活力盡失,當然就不會再持續(xù)地帶來痛苦了。
這是好事情,也是壞事情。
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會發(fā)現路明非走在過道里的腳步已經開始輕浮起來,垂著的右手提著“色欲”完全是虛握著的,如果不是“色欲”連接著他的手腕汲取鮮血,恐怕隨著走動時手臂無意識地甩動,這把刀劍遲早會被他脫手遺落在身后黑暗的某處。
劇毒需要時間蔓延,在這個時間中,受傷者的血統會一點點被污染,身體細胞也會一點點壞死,不需要任何人出手,受傷者都可能走著走著就忽然趴倒在地上氣絕身亡,尸體再進一步被膿血腐蝕干凈,成為一灘腥臭的血水。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