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舟楫恐失墜
四月上旬,初夏時節(jié),文德殿,官家回鑾東京后的第一次大朝議,秩序混亂。
而這種混亂來源主要在于三處:
一處是在缺乏東南錢糧轉運的情況下,很多原本應該順理成章的事情全都難以展開,大家不免抱怨。
另一處,則是關中的混沌,在陜北根本無法反攻的情況下,關于如何處置曲端、王燮、王庶這三人的爭論已經(jīng)到了一種極致……
王庶是個立場沒有任何問題的主戰(zhàn)派文臣,是宇文虛中進入關中前絕對的文官首領,也是大宋在彼處的代表,此番更是親率大軍迎戰(zhàn)金軍,但卻一敗涂地,喪師丟地;
而王燮盜匪或者說義軍出身,之前聞風而走,這一次卻聽命上前作戰(zhàn),只是也一敗涂地而已,而且一敗之后居然從陜北一路逃到鳳翔,顯然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只是這個廢物表面上還算聽話;
至于曲端,這是爭議最大的一個人,他的傲慢,他的跋扈,已經(jīng)成為了整個朝廷上下的共識,這一戰(zhàn)中他首先以必敗為理由拒絕了正經(jīng)上司王庶的征召,然后完全沒有參戰(zhàn),可是他卻在戰(zhàn)敗后王庶全軍覆沒、王燮逃走后,以一己之力維持住了防線,將金軍攻勢局限在了陜北,使得完顏婁室沒有能夠趁勢擴大戰(zhàn)果,并最終等來了中原撻懶的北走……換言之,現(xiàn)在看來他似乎才是那個掌握了真理,被所有人誤解的人。
這種情況下,也就難怪上上下下爭論不休,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三人了。
而前兩事還好,多少還是就事論事,真正讓局面失控的,卻毫無疑問是文臣武將們對劉豫稱帝的劇烈反應。
偏偏相對而言,坐在御座上的趙官家又實在是淡漠的有些過了分。
說實話,看著殿上一個個明知道自己態(tài)度卻還義憤填膺的臣子們,趙官家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神游天外了起來,他只是不停思索,眼下的局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問題其實很簡單,為什么之前在南陽那么窘迫,卻沒有眼下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而等到現(xiàn)在,豁出命來換取了一番勝利,讓國家最起碼從表面上看起來有了一點國家的樣子,卻反而覺得事情變得一團糟呢?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不知不覺,自己都做了近兩年的趙宋皇帝了,從一開始想跑、想跳井自殺‘歸位’,到眼下疑慮自己不能掌控局面,只能說,時間真的是一把殺豬刀了。
可這么一想,不說與南陽相比,只和兩年前相對,眼下的局勢又到底差在哪里呢?
又還能差到哪里呢?
那時候的趙宋朝廷根本就是個流亡小朝廷而已,亡國之危就在跟前。
那時候的自己根本就是個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裝木雕、找李綱的廢物……當然了,現(xiàn)在也沒好太多……但還是進步了。
但總而言之吧,有些事情,無論是所謂‘河北舊事’,還是如潘妃這種私人問題,既然當日當著宗澤的面‘承認’了刻骨銘心,那便沒必要再做掩飾……該面對的,總的面對,有些東西也需要一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