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帶刀老魁,背匣老黃
鎖鏈盡頭牽引著兩把無柄刀,一把刀鋒清亮如雪,一把鮮紅如血,用世子殿下的話說那就是極有賣相,杠杠的,一看就是高手派頭氣焰,徐鳳年也就是手頭沒大摞銀票,否則定要高喊一聲“該賞”
雙刀破去九斗米老道揮出的兩條水龍,當場斬碎
足足一丈高的雄魁體魄沖出湖面,沒了湖底雙腳銅球萬斤墜的束縛,那橫空出世的白發老魁猖狂大笑,幾乎刺破徐鳳年耳膜。
一掄鎖鏈,帶出一道弧線,猩紅巨刀劈向老道士,刀勢霸道絕倫,劃破長空,挾帶呼嘯風聲。
魏姓老道輕喝一聲,單腳踩水,激起千層浪,斜射向長刀。
水浪被劃成兩半,巨刀勢如破竹,老道士一抖袖袍,試圖攔下這幾乎是生平僅見的凜冽一刀。
卻是徒勞。
道袍寬博袖口瞬間粉碎。
一招便敗。
身影倒飛出去,跌落湖中,生死不知。
原來湖中老魁也帶刀。
與白狐兒臉都是雙手刀,一個卷風雪,一個掀波濤,不知哪個更厲害些
眼神迷離的徐鳳年咂舌道:“這老魁莫不是天下無敵早知道高手都是這等威風八面,當年就聽徐驍的勸,好好練武了。”
老黃又不甘寂寞地轉頭,搖頭呵呵憨笑道:“不無敵不無敵。”
徐鳳年聚精會神望著那,他瞧出來了,老魁雙手鎖鏈根植骨骼,連為一體,而非尋常的纏繞捆綁,這也太恐怖了,誰會武癡和自負到與刀達到渾然一體的地步萬一被人控住刀,豈不是倒霉痛苦至極
雙鎖雙刀的老魁躍進一座涼亭,輕輕揮舞,耗費不少銀兩的涼亭轟然倒塌,幾近化作齏粉,老魁仰天大笑,一頭白發披散飄蕩,恍若一尊閻羅。
聽潮亭剩余四名守閣奴一齊出動,互成犄角,遙遙站定,個個神情肅穆。
王府清涼山山頂,大柱國徐驍坐在一條木凳上,眺望山腰湖中,一覽無余,手捧一只出自名匠的紅泥茶壺,盛放的卻是綠蟻酒,他身旁站著義子袁左宗,“左熊”細瞇丹鳳眼。
徐驍輕笑道:“能擋下幾招”
沙場上白馬銀槍殺人斬旗如入無人之境的袁左宗輕聲道:“義父,左熊想試一試?!?
大柱國搖頭道:“算了,下面自會有人收拾這妖怪,傷不到鳳年。”
聽潮亭二樓回廊,一襲白袍駐足欄桿前,腰間一把繡冬刀。他看了片刻,手指扣在刀環上,推出繡冬一寸,縮回繡冬入鞘,摩挲了一個來回,便轉身回樓。
不僅如此,連王府上最大的清客幕僚李義山都走出陰暗屋子,負手靜觀十年難遇的奇景,似乎陽光刺眼,抬手遮攔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劍九黃,楚狂奴,又得拆去樓閣無數了嗎”
只見那老魁根本不理睬幾位守閣奴,敢情放眼宇內,少有能讓他重視的對手,只是嘶吼道:“那黃老九,出來受死”
徐鳳年驚愕道:“黃老九老黃,是在喊你你千萬別告訴我你跟這老魁有恩怨”
老黃伸手扯去破爛布條,露出那只讓徐鳳年心有余悸的長條狀紫檀木匣,轉頭笑了笑,還是沒有門牙的風模樣,每次看到這畫面,徐鳳年總會想這老仆喝黃酒的時候,是不是剩余牙齒緊閉都能將酒漏進嘴。
老魁顯然看到了立于船頭的背匣老馬夫,白發亂舞,面容猙獰。
在徐鳳年大氣都不敢喘的緊張時刻,老黃伸出一只枯黃手,撫摸了一下木匣,仍然不忘回頭傻笑,仰起脖子做了個倒酒入嘴的寒磣手勢,道:“少爺,那個”
徐鳳年氣笑道:“瞧你這德性有點高手風范中不中真被你踩狗屎打贏了,請你喝一百壇子的龍巖沉缸黃酒。”
被老魁罵作“黃老九”被李義山稱作“劍九黃”的馬夫微微一笑,那一瞬間,徐鳳年眼睛仿佛被晃了一下,老黃不再憨不再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覺得不動如山的老仆,竟要比那帶刀老魁還要來得牛氣。
聽潮亭三塊大匾中有一塊“氣沖斗?!?,說的是那只存于典籍事實上純屬虛無縹緲的無上劍氣,徐鳳年心想這老黃若是當真會耍劍,可就值得讓人浮一大白二大白直到一千大白了啊。
直娘賊賣拐的。
不見老黃如何行動,木匣顫聲如龍鳴,嗡嗡作響,并不刺耳,卻震人心魄。
徐鳳年傻眼了,三年來跟他一起偷雞摸狗一起被鋤頭敲的老黃還真是個高手不成
“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