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流氓落子十二
“嘿,這就是徒兒修的禪嘛。”
“南北,下山以后就沒見到比東西更好看的姑娘記住了,出家人不打誑語。”
“沒有”
“不錯。”
“師父,你提起酒葫蘆做啥”
“如果你回答說有,就知道為啥了。”
“師父,除了東西和師娘,你還怕誰嗎”
“咱們寺里活了一百五十多歲的主持,師父就怕,怕他不給銅錢。”
“寺外呢”
“沒了吧”
“師父,出家人不打誑語”
“容師父好好想想,哦,還真有一個,當年跟你師娘搶過你師父,吵架吵得半斤八兩,幸好師父拳頭比他硬一些,想必全天下,那老流氓也就咱們寺里不敢來了。”
“老流氓等等,啥叫跟師娘搶過師父”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襄樊城都知道青州最狐媚的女子就住在相國巷里,她分明是淪落紅塵的妓女,卻沒有誰敢將她視作勾欄女子,她叫李白獅,本名李小茹,先世是東越三流官宦家族,談不上國破家亡,只是父輩不善經(jīng)營,謝世后留下個爛攤子給年幼孩子,李白獅隨乳母去廣陵西泠湖畔變賣祖產(chǎn)為生,住在松林小樓中,娛樂山水,長成了美艷動人的少女,體態(tài)玲瓏非凡,每次出行,總有眾多翩翩美少年跟隨,后來為了躲避廣陵王麾下一位猛將的強行擄搶,輾轉(zhuǎn)流落到了千里之外的青州襄樊,先是成了一位道姑,再進了相國巷,憑著精于音律歌舞,擅長察言觀色,很快便一躍而成艷壓三州的名妓,尤其擅長家鄉(xiāng)西泠腔,被譽作“聲甲天下之聲,色甲天下之色”。
這次胭脂評,是唯一一位以妓女身份上榜的女子,對聲色雙甲的說法更是給予了肯定,簡直就是讓全部登過青樓的襄樊男子感到大快人心,胭脂評終究要比士林間評什么四大十大花魁來得更有說服力。
只不過聽說近期李白獅的心情不太好,因為襄樊城里的道士仿佛一夜之間都出了城,好似是擺下周天大醮前,道教祖庭龍虎山與佛門立了個賭約,如今看來大概是龍虎山輸了,龍虎山有四大神仙一般的大天師坐鎮(zhèn)會輸一時間坊間流言四起眾說紛紜,說是那一晚瞧見了身穿雪白僧袍的女菩薩,領(lǐng)著萬鬼出城而去,也有說是龍虎山?jīng)]有輸,只是十數(shù)年超渡群魔,道士們都要去龍虎山領(lǐng)取功德。不知怎么的說起白衣僧侶,就談到了風馬牛不及的當年白衣國師,那個讓京城數(shù)十萬人一起跪拜的活菩薩,加上北涼世子入城的小道消息,這些時日襄樊百姓是有說不盡道不完的談資了,酒肆茶坊的生意異常紅火。
襄樊全城知道白玉獅子李雙甲,順帶著知道她有一名御用琴師,是個年輕瞎子,彈琴時從不露面。
清晨時分,昨日已經(jīng)搬入靖安王府住下的盲棋士來到相國巷中段的白玉獅子樓,不同于以往在夜幕中背琴而往,這次雙手空空,這棟青樓后院管后門的小仆役睡醒惺忪蹲坐在門口石階上,見到樓里神仙
李花魁的琴師來了,立即跳起身,堆起笑臉,笑臉里更多了幾分平時逢迎待客的真誠,陸公子在白玉獅子樓彈琴,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知道他脾氣奇好,風骨極高,雅氣極豐,與任何人都能溫文爾雅說上話,一些打賞得到的真金白銀,總是沒出樓便被陸公子送出去,自己只留一些銅板兒,因此當初狗眼看人低吐過這瞎子唾沫的管門小雜役,總是自詡與陸公子不打不相識,倍加殷勤,領(lǐng)著今日未攜琴的盲琴師進門。
小雜役歡喜道:“陸公子,上次求你教我寫的名字記下了。”
陸詡微微一笑。
面容清秀的年輕仆役好心說道:“紅魚館那邊的神仙姐姐們可都喜歡晚起,陸公子你到了那邊總是要耐心等上一些時間。”
目盲卻認路的陸詡點頭道:“知曉了,我獨自去就行,不麻煩宋小哥。”
仆役笑著領(lǐng)喏了一聲,原路折回。
盲琴師到紅魚館前,遇上許多晨起做活的女婢丫鬟,鶯鶯燕燕們都歡天喜地喊幾聲陸公子才罷休,膽子被樓內(nèi)紅牌小姐們養(yǎng)肥些的,還要與陸詡調(diào)笑幾句,故意向這位公子討教問些“一樹梨花壓海棠”或者“華岳山前見掌痕”到底是何解,盲琴師只得討?zhàn)垼莵韹陕曅φZ不斷。這位言談儒雅性子溫和的陸公子,起先在達官顯貴富豪子弟比大白菜還常見的白玉獅子樓中,十分不起眼,若非李雙甲李大家青眼器重,誰會正眼瞧上一眼入樓后第二年一天彈琴,被他撞見了一名城內(nèi)排得上名號的權(quán)貴富豪給雛兒伶倌強行破瓜,白玉獅子樓雖說比一般青樓妓館要多一些規(guī)矩,但民不與官斗,一名小清伶而已,犯不著與襄樊地頭蛇翻臉,那個祖上幾代都是青州軍大佬的家伙在廊中強要了那名年幼清伶也就罷了,事后還要抽刀劈死,盲琴師顧不上安危,扛著家傳古琴便沖上了去,沒打著那惡人,反倒是被侍衛(wèi)踩在腳下,一場鬧劇,直到李白獅親自出面說情,才壓下去,從刀下救了盲琴師的性命。
白玉獅子樓許多人至今仍記得一身是血的陸詡坐在廊中,懷中抱著斃命的可憐少女,脫下身上寒酸衣衫輕輕,覆上那具衣衫不整的尸體。
今日紅魚館不知如何得知陸詡要來的消息,李雙甲的貼身婢女祈福早早站在院門口迎接,見著盲琴師,柔聲笑道:“陸公子,小姐已經(jīng)候著了。”
陸詡搖頭道:“今日來只是想與紅魚館親口說一聲以后我不來彈琴了,李小姐當年借我的古琴畫龍,我想將來每月掙得銀兩陸續(xù)還上一些,祈福姑娘,我就不入館叨擾李小姐了。”
在白玉獅子樓地位比一些紅牌還要高的美艷婢女惋惜嘆息一聲,略微欠身,朝盲琴師施了個萬福,這才轉(zhuǎn)身走向院中。
二樓窗口,站著一位國色天香的女子,祈福已經(jīng)算是襄樊難得的美人,只是與樓上她對比,就失了所有顏色。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天下名妓花魁,道姑李雙甲身后黃梨木椅上坐著一位正低頭給一架二胡調(diào)弦的老頭。
李雙甲等到陸詡身影消失,轉(zhuǎn)身低眉順眼問道:“老祖宗,今日真不需要獅奴去城外蘆葦蕩會一會那北涼世子了”
兩鬢斑白的二胡老頭只是閉目挑弦聽音。
按理說李白獅在胭脂評前就是青樓十大名妓之一,十幾年人脈經(jīng)營,與門閥士林都有了深厚交情,她差一點就要嫁給西林黨領(lǐng)袖柳宗徽,這些年遇上眾多懷才不遇的貧寒士子,都慷慨解囊,其中數(shù)位都已是朝廷清貴,眾人拾柴,才有了李白獅雙甲江南的名聲,如今上了胭脂評,更是成了當之無愧的青樓魁首,從未聽說李雙甲與誰香溫玉軟過,甚至說至今仍是雛兒,怎會讓一個老頭兒留宿房內(nèi)莫不是李白獅好這一口那也太重口味了些。傳出去還不得天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