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中原宗師,盡至關(guān)外
當中年人來到劍雨樓大門廣場的時候,正看到樓主張昀帶著妻兒快步相迎,走向那幫益州權(quán)貴官宦,其中有位正值妙齡的美貌女子,站到一位身穿錦衣的俊逸公子哥身邊,笑顏如花。
而在劍雨樓大辦盛事的時候,一個年輕人正陪著少女走街竄巷,高聲販賣杏花和桃花,一枝花只掙一文錢。
中年人想起昨夜師徒二人坐在小院里談心的末尾,徒弟跟他說就不要跟劍雨樓計較什么了,他當時點頭答應了。徒弟信不過,又重復了一遍,他笑著說當徒弟的尚且這么好說話,他這個做師父的能差到哪里去。
事實上鄧太阿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他這個師父從來就沒有跟誰好說話過,對吳家劍冢是如此,對江湖也是如此。
所以攤上他這么個愛管閑事又心慈手軟的徒弟,是他鄧太阿這輩子除了練劍有成之外,最大的麻煩,也是最大的驕傲。
鄧太阿自顧自笑了笑,方才又給那位門房老人攔住,聽到自己是要問劍于劍雨樓后,一臉滑稽可笑的沒好氣表情,問他既然是以劍切磋,那么你的劍呢。
鄧太阿沒有回答什么,身影一閃而逝便來到劍雨樓內(nèi)。
鄧太阿抬頭望著那棟主樓,懸掛有早年西蜀劍皇親筆手書的金字匾額“人間第一劍雨”,匾額在春日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率先注意到這個中年漢子突兀出現(xiàn)的劍雨樓人物,不是被西蜀武林譽為三氣通玄的劍道宗師張昀,也不是那幾位劍術(shù)卓絕的供奉元老,而是幾個百無聊賴四處張望的陪襯弟子,這些人大多對樓主的千金懷有旖旎心思,可明知道有著天壤之別,對那位益州別駕之子更是自慚形穢,一想到那女子就要投入別人懷抱,存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態(tài)度,然后就看到了那個并無佩劍更無氣勢可言的粗布麻衣漢子。只不過他們也都沒上心,要知道西蜀劍雨樓雖然比起東越劍池、南疆龍宮這樣名動天下的宗門,可畢竟是一州之地的執(zhí)牛耳者,樓主張昀更是躋身西蜀十大高手之列,年輕時候便是曾經(jīng)讓春帖草堂上代老主人謝靈箴都看好的天才劍客,雖說至今尚未躋身一品境界,但整座西蜀道江湖都相信十大高手中,張昀是最有希望進入那種傳說境界的幾人之一。
二品小宗師,雖然帶了個小字,但足可在離陽一州內(nèi)開宗立派,那些一品境界的神仙人物往往神龍見首不見尾,懶得理睬江湖事務,尋常武林人士更難以親近,所以真正的離陽江湖,最風光的角色,是張昀這樣看得見摸得著的武道宗師,是隔三岔五就能露個面的江湖高手,否吹牛說跟那些武評大宗師在一張桌子上喝過酒,任你吹噓得天花亂墜,也沒有人會相信。因為張昀之流,不但修為確實高絕,而且身上有人氣兒,做事也接地氣兒,如果說有幸跟大名鼎鼎的劍雨樓樓主有過一面之緣,那才能夠讓人一驚一乍,才會將信將疑。
一聲轟然巨響讓劍雨樓上上下下心口一顫。
那塊舊西蜀皇叔親自賜予的匾額裂作兩塊,摔落在地。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感到匪夷所思,那塊來歷顯赫的匾額是第一等楠木材質(zhì),絕不至于如此不堪風吹日曬,況且這塊匾額懸掛不過三十余年,怎么可能當中斷裂如一劍劈開
眾人環(huán)顧四周,終于視線聚集在那個雙手負后的中年漢子身上,哪怕是二品宗師張昀也沒能瞧出蛛絲馬跡,這個漢子,會是毀掉價值連城的那塊匾額的罪魁禍首
劍雨樓樓主張昀是西蜀屈指可數(shù)的成名高手,更是經(jīng)驗老道的老江湖,自認自己就算持劍,也無法在三四百步外以劍氣劈開一塊匾額。
這樣的人物大駕光臨,不管姿態(tài)如何跋扈,依舊不是劍雨樓人多勢眾就能夠輕易擺平的。
吳家劍冢之所以數(shù)百年始終穩(wěn)居江湖宗門前三甲而聲勢不倒,就在于被說成是劍冢稚童也能馭劍離手如蝶雀回旋,這本身就意味著孕育出劍氣的艱難不易。
何談一道劍氣掠空數(shù)百步之后而不減威勢,直接劈開那么一塊巨大匾額
一名供奉當場便急急掠空而去,站在主樓門口仔細打量之后,掠回張昀身邊,臉色蒼白,竊竊私語。
張昀頓時如遭雷擊。
是劍氣所致。
而且那道劍氣破開匾額之后,連主樓建筑也給一并順勢劈開了。
離陽江湖流傳過一句話,西蜀自皇親國戚蘇茂戰(zhàn)死在皇城門外,黃陣圖死在東海城頭,就再沒有拿得出手的劍客了。
這也道出了幾分當下西蜀武林的窘?jīng)r。
尤其是春帖草堂謝靈箴無故暴斃于快雪山莊后,繼任者胭脂評美人謝謝只以姿容驚艷世人,而不以武道修為讓人衷心信服,因此更給人一種蜀中江湖無宗師的看法。
那個中年人緩緩向前,走到距離張昀三四十步外停下腳步,終于開口道:“道理,我徒弟早已經(jīng)講過了,你們不聽,那么我今天就不用跟你們講理了。”
張昀欲哭無淚,我哪里知道你徒弟是何方神圣你這般劍術(shù)通神大宗師的高徒,我們劍雨樓把他當菩薩供奉起來都來不及,怎么會與我們講道理而不聽
張昀心思急轉(zhuǎn),看這漢子不過三四十歲左右的模樣,又與自家劍雨樓過意不去,多半不是西蜀江湖人,否則如何也該賣他張昀幾分面子才對,可劍雨樓的勢力從來只限于西蜀境內(nèi),門中弟子的行事也還算內(nèi)斂,少有結(jié)下死結(jié)的江湖仇家,就算是奉命出蜀行走江湖去為劍雨樓揚名的幾位杰出弟子,也沒聽說過跟離陽江湖的大門派有過大恩怨,說句天大的實在話,要真想惹到離陽那些頂尖宗師,劍雨樓弟子也得有那份本事不是
張昀同時有些疑惑,眼前此人氣機不顯,氣勢全無,不像是出手之人,難道是暗中還有真正的世外高人
這位中年大叔眼神在劍雨樓諸人一掠而過,看到了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年輕女子,她身邊那個有六七分相貌相似的婦人,臉色陰沉,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猶豫要不要借用官府勢力敲山震虎。幾名劍雨樓供奉則是如臨大敵,顯然比起婦道人家要更知道其中輕重,有些事情,官衙勢力壓得住,但有些事情,未必壓得住。
張昀相貌儒雅,腰側(cè)佩有那柄西蜀名劍火燭,極為罕見地執(zhí)晚輩禮節(jié)恭敬作揖道:“敢問前輩的高徒是誰,如果確是我劍雨樓冒犯了前輩弟子,張昀定然給前輩一個交待”
中年漢子答非所問,望著那群人,“持劍山魈之人,是哪個”
位居高位而身材臃腫的益州別駕瞇起眼,陰測測道:“今天是本官與張兄兩家的大好日子,不曾想還有人敢在益州城內(nèi)如此行事,還真是讓本官見識到了”
那名手握數(shù)千兵權(quán)的益州副將更是冷笑道:“在本將轄境內(nèi)的地方,還有江湖人膽敢恃武犯禁”
張昀一看益州兩位權(quán)柄文武都如此明確表態(tài),心中大定,只不過仍是想著息事寧人,行禮之后直起腰桿,凝視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前輩,難道是我劍雨樓首席供奉胡大椿與高徒起了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