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門洞開
塵埃四起。
真武法相的頭顱炸碎,無頭之身依舊保持前傾姿勢。
圣人泥像卻依然健在,只是出現(xiàn)些許龜裂痕跡。
張家圣人故意摸了摸自己頭頂儒巾,面朝那位大概連壓箱底本事都拿出來了的年輕藩王,譏諷道:“不疼,你就只有這點能耐?”
此人說話口氣總是奇大,但卻又真恰恰如他所說,人間人與他為敵,哪怕是徐鳳年,便只能是那蚍蜉撼大樹!
老儒士瞇起眼,嘖嘖道:“我早說了,憑你那點自身氣數(shù),今夜對上我,不夠看。即便你藏藏掖掖不肯動用整座北涼的氣運(yùn),為何連你們徐家氣數(shù)也不愿匯聚?徐渭熊也好,徐龍象也罷,可都算不得常人,勉強(qiáng)都是身負(fù)氣運(yùn)之人,你與他們接一些氣數(shù)也無妨,偏要獨(dú)力支撐局面,何苦來哉?人都要死了,還在乎那點細(xì)枝末節(jié)?你徐鳳年不總戲言自己從不做虧本買賣嗎?”
徐鳳年對此不理不睬,默不作聲。
從小到大,作為徐家嫡長子,只有他送給大姐二姐和黃蠻兒各種奇巧珍稀玩意兒,從沒有跟他們要過什么東西,想都沒有想過。就像當(dāng)初獲得了那雙年幼虎夔,也是毫不猶豫分別贈送給了二姐和黃蠻兒。
在北莽從齊姓鑄劍師那里得到那把新劍春秋,亦是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的兄弟,想著他總算可以把木劍換了。從江斧丁那里搶來過河卒,心底也是想著跟白狐兒臉借過繡冬春雷,總算能還一次人情了。
徐鳳年一直堅信,自己已經(jīng)獲得太多,便不該訴苦,便應(yīng)該大方。
老儒士凝視著徐鳳年的眼睛,冷笑道:“一葉落而知秋,堂堂離陽第一大藩王,手握三十萬精騎,竟是這般優(yōu)柔寡斷的癡兒,可笑至極!”
徐鳳年緩緩道:“等你贏了再叨叨叨,現(xiàn)在為時還早。”
張家圣人哈哈笑道:“我贏你之時就是你身死之時,到時候我與誰抒發(fā)胸臆?難道要我對著一位死人念叨不成?”
徐鳳年眼神堅毅且臉色冷漠,“我?guī)煾咐盍x山,上陰學(xué)宮王祭酒,離陽張巨鹿,要我?guī)退訋б粧g土的薊州衛(wèi)敬塘,還有很多很多,在我心目中,他們才是讀書人,你這個儒家張圣人也幸虧幾百年不敢露面,否則真要讓人笑掉大牙。”
張家圣人不以為意,笑瞇瞇道:“這話也說得為時尚早。”
徐鳳年屏氣凝神,自從真武法相消散后,就愈發(fā)難以捕捉這名老儒士的氣機(jī)。
老人抬起手臂,懸空隨手一抹,頓時出現(xiàn)三尺青罡氣。
老人好似陷入追思,唏噓道:“大概后人只知我之學(xué)問,卻不知那負(fù)笈游學(xué),儒衫仗劍,可是發(fā)軔于我啊。”
張家圣人氣凝成劍之際,徐鳳年瞬間出刀,無聲無息。
老人站在原地,持劍手臂擰轉(zhuǎn)至身后,簡簡單單的一招立劍式,格擋住了那柄試圖一刀削去他頭顱的身后符刀。
之后無論神出鬼沒的符刀從哪個角度出現(xiàn),這位張家圣人都只是平平常常的持劍式,便已是防御得滴水不漏。
雙方一氣之長,竟然長達(dá)一炷香功夫。
徐鳳年終于在張家圣人身前二十步外站定。
老人依舊氣定神閑,手中三尺劍罡雄渾如初。
身后那座被他請入凡間的圣人泥像也沒有消失,始終安靜望向山腳遠(yuǎn)方。
老人意態(tài)閑適地環(huán)顧四周,啞然失笑道:“鬼畫符!以符刀之中的北莽真龍殘魄,坐鎮(zhèn)中樞作為符膽,還算馬馬虎虎,卻用上了龍虎山的神霄雷法,可就有些牽強(qiáng)了吧,這算哪門子雷池顯化人間?又如何能夠召神劾鬼,如何能夠鎮(zhèn)魔降妖?”
老人四周高高低低,懸停有二十一柄袖珍飛劍。
十二飛劍來自鄧太阿所贈,玄甲青梅竹馬朝露春水桃花,蛾眉朱雀黃桐蚍蜉金縷太阿。
九柄飛劍是后來徐鳳年依照各種生平意氣,懇請清涼山墨家矩子所鑄,分別是酆都老蛟蠹魚水精美髯,稚趣野狐羊脂蟻沉。
每一柄靜止不動的飛劍之上,都浮現(xiàn)出一張金光熠熠的黃色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