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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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起,夏藤就沒見過祁正了。
仔細想想,似乎是從祁檀摔下樓梯的那一刻就不見的,人人陷入被那副混亂場面轟炸的刺激之中,大腦都塞不下了,沒有人在意祁正的去向。
田波回班后,閉口不提那天的事兒,只讓大家好好學習,學校下了規定,老師不準在班上談論那天的事,抓到會給處分。
但是管得住老師,管不住學生,私底下,議論聲從未停止。
關于祁正會不會被勸退,也成了熱議話題之一。
這是大家第一次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議論祁正,又擔心受怕,又耐不住八卦的欲.望,一邊覺得有愧于良心,一邊又忍不住再多嘴幾句。
反正他聽不見,說說怎么了。
反正人人都在說,我說一句也沒事。
校霸的八卦,誰不想多聊幾句。
只不過,不管學生怎么七嘴八舌,怎么爭論,最后一排那個位置,再也沒有人坐過。
之前那些盯著她的人有了新的八卦目標,沒時間管她了,夏藤的日子安靜下來。
賣校服的負責人終于“如期而至”,她買到了新校服,練習冊復習卷也買齊,可以不用每天放學去復印作業,省去了很多麻煩。
她漸漸養成一個習慣,每天進班,先看一眼最后一排。
談不上期待或是什么,她已經習慣后座是個空位,甚至她已經在心中預感,他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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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祁正的家事,夏藤是聽沈蘩說的。
她不是有意打聽,只是……她想起祁正半邊臉流著血的樣子,他咆哮著質問的樣子,他被一件又一件物器砸到身上的樣子……他們只看到他在還手,他把他爸推下樓梯,他在發瘋發狂,可是沒人看到他眼睛里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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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昭縣來了一隊下鄉考察的城里人,隊伍中便有祁檀,正值風華正茂,一副好皮囊,天生憂郁氣息,不少年輕姑娘芳心暗許。
蘇家是昭縣大戶人家,和昭縣政.府互相成就,負責接待這次的客人,蘇家兩個女兒,大女兒蘇池在城中讀書,小女兒蘇禾養在身邊,天真爛漫,嬌俏可愛,似一朵開在山谷的雛菊,沐浴最純凈的陽光與細雨長大,她什么樣兒,美好便是什么樣兒。
這配置擱到現在,就是標準的新型鄉村愛情,憂郁的城市男孩,純樸的田間女孩,傳出一段為人稱贊的絕美佳話,歌盡愛情的歡喜與憂愁。
故事的前半段確實如此,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一個眼神就決定了一生的心動只為眼前這個人,可是蘇家不同意,門不當戶不對不說,蘇禾還不到二十歲,家里人舍不得。
其實打從蘇禾出生,蘇家便沒打算送她去城里,更別說遠嫁,她是最小的女兒,他們要她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活一輩子。
蘇禾為此與蘇家鬧得翻天覆地,愛情使人強大,也使人自私而盲目,她認定了祁檀,在那個年代,“非他不嫁”還算一句海誓山盟。
方法用盡,就差以死相逼,蘇家妥協了,同意他倆的婚事,只不過有條件,只一個,不能離開昭縣。
祁檀為了她,選擇了留下。
沈蘩說,婚禮當年熱鬧了好些天,盛大的很,滿街都是紅鞭炮,家家戶戶都逢喜事似的,全縣目睹了那場婚禮,祝他們百年好合,長長久久。
按理說故事到這兒就該結束了,二人終于不顧萬般阻撓走在一起,步入幸福的殿堂,雖說過程艱難了點,好在結局是圓滿的。
從古至今,人們都好皆大歡喜的局面,正如那句話所說,沒人關心婚后的一地雞毛。
祁檀的劣根性是在第二個兒子出生后顯現出來的,蘇家的錢養出了他一身毛病,不工作,不養家,反正錢也花不完,他圖上了煙酒,賭.博,成天不著家,在外面結實了一幫混子,起初只在昭縣,后來偷跑去周邊的縣城,一消失就是一個星期。
窮能使人瘋魔,突如其來的富貴亦是如此。
祁檀才華枯萎,憂郁不再,當年的形象面目全非,人變好要十年,變壞卻只要一天。
祁檀在外面揮金如土,再大的金山銀山也抵不住這樣的揮霍,很快,蘇禾瞞不住了,蘇家知道后,堅決的要求她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