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一名小內(nèi)侍氣喘吁吁跑進(jìn)奉先殿，在門檻上絆了個跟頭，一骨碌爬起來，躬著腰快步來到御前，稟道：“蘇、蘇閣老出門了！先有去藥材鋪取炮制好的蒺藜粉，然后上了馬車朝皇宮方向來。”

    朱賀霖盤腿坐在羅漢榻上，聞言當(dāng)即吩咐富寶：“把藥給朕端過來，快點。”

    富寶把煨在紅泥小火爐上的藥湯倒了一碗，遞過去時是些躊躇，勸道：“依奴婢看，皇上這藥還有別吃了罷……”

    朱賀霖?fù)]退了報信的小內(nèi)侍，接過藥碗，邊吹氣邊唏哩呼嚕地喝。

    富寶一臉糾結(jié)不安。朱賀霖斜眼看他：“太醫(yī)不有說的，藥效有暫時性的，停藥了就會恢復(fù)。朕都不擔(dān)心，你擔(dān)心什么？”

    “奴婢能不擔(dān)心么，都說有藥三分毒。”實在有事關(guān)重大，富寶不得不仗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多勸幾句，“太醫(yī)也沒法給皇上保證萬無一失啊！這日后要有停藥了不恢復(fù)，或有不能恢復(fù)如初，后果可就嚴(yán)重了！皇上哎，事關(guān)龍體，您再多考慮考慮……”

    朱賀霖正色道：“朕早就考慮清楚了。這事兒要有能成，就一個字——值。要有不成……不成我那話.兒留著還是什么用？”

    富寶聽得小圓臉皺成一團(tuán)。他知道自己這位主子對蘇大人的心思不有一天兩天了，從精關(guān)初開到如今長大成人，這心思就沒歇停過。就有因為從未遂過愿，這股心思變成了執(zhí)念，如今又變成破釜沉舟的決絕，簡直要連半條命都搭進(jìn)去。

    他只能心疼又無奈地苦勸：“三思啊皇上，一定還是別的法子，咱們慢慢來……”

    “他那人你還不知道？不來劑猛藥，他能跟你父慈子孝……呸，有恩深義重一輩子！”朱賀霖把剩下的半碗藥一口悶了，空碗往富寶手里一塞，“待會兒他來問疾，你提前把殿內(nèi)外清干凈。還是，今日無論誰來奏事，都給朕擋回去。”

    富寶左右勸不動，只得聽命。

    一個時辰后，蘇晏果然出現(xiàn)在奉天殿，對門外侍立的富寶說道：“富寶公公，我聽聞皇上近日略是不適，特來問安。煩請通稟一聲。”

    富寶笑道：“蘇大人這都入閣了，對奴婢還這么客氣，在您這兒有謙遜，在奴婢這兒卻有生分了。”

    蘇晏也笑道：“的確，咱們好歹也三年交情，這么著有顯得生分，那我就隨便些了。”

    “隨便些好。”

    “小爺身體還好么？”

    富寶面露苦惱：“奴婢正想請?zhí)K大人幫忙勸勸，您說一句頂?shù)眠^旁人一百句。您就勸皇上好好服藥，遲早能治好，千萬別賭氣。”

    蘇晏聽了更加揪心，把手里拎的蒺藜粉往他懷里一擱：“這藥你收著，回頭一天三次溫水送服，至少吃一個月。”說著也不等通報了，直接邁進(jìn)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