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與顧承風是午后進入太守府的，然而一直到傍晚都不見太守回來。

    顧承風在顧嬌這邊，胡師爺便也將飯菜端到了這間屋。

    隨即他就看見一旁的顧嬌。

    顧承風將胡師爺的反應盡收眼底，胡師爺打量他時他沒在意，可胡師爺用這種異樣的目光盯著顧嬌，令他無端生出一股火氣。

    “啊！沒，沒！”胡師爺頃刻間回神，察覺到了對方的不悅，忙訕訕地笑了笑，端著托盤上前兩步說道，“二位大人，這是晚飯，小的給您放這兒了。”

    顧承風與顧嬌一路走來，風餐露宿的時候并不少，他們經歷過富庶的城池，也待過貧瘠的鄉鎮，越往北，天氣越冷，百姓的日子似乎也越疾苦。

    好歹是最大的地方官呀！

    似是察覺到顧承風的疑惑，胡師爺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邊塞是苦寒之地，比不得京城，還望兩位大人多多擔待。”

    顧承風忍不住問。

    世上只有窮百姓的，哪里有窮官的？

    最后一句簡直是點睛之筆。

    肉丁的那種嗎？

    胡師爺再次幽幽一嘆：“咱們月古城只是一個小城，分到的款項不多，且全都用出去了，太守大人不拿百姓的一毫一厘，也不拿朝廷的一分餉銀。”

    算了，他是個大盜，管這天下民生做什么？

    胡師爺察言觀色地說道：“二位大人請慢用，小的退下了。”

    胡師爺出去后，顧承風隨手拿起一個窩窩頭，出鍋時估摸著是熱的，可端過來的功夫早被吹了冷了，僵硬得如同石頭一般。

    “不知道。”顧嬌說。

    他面上嫌棄，給顧嬌挑窩窩頭的動作卻很仔細。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自然的，第一次是在出京后的第一個驛站中，那會兒伙食還算不錯，他們竟然吃到了一盤蝦，他照顧弟弟照顧出習慣了，順手就給顧嬌剝了一個。

    顧嬌又不是他弟弟，也不是妹妹，他不承認！

    誰料顧嬌一個字也沒說，甚至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好似這種舉動并不出格也無關緊要。

    之后他又無意識地做過幾次類似的事，她總是很淡然地接受，而若是他沒做，她也不會問他為何不做。

    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很好相處。

    顧嬌就不，她只會讓別人哭。

    前朝余孽就駐扎在鄴城之中，他的祖父與寧安公主也是被抓去了那里。

    可他不得不這么做，那是他的祖父，就算鄴城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須去闖一闖。

    “不在。”顧嬌道。

    顧嬌喝了一口有沙子的水，慢悠悠地說道：“好啊。”

    寧安公主與老侯爺早就被秘密轉移了，此時根本不在鄴城之中，鄴城就是一個要顧承風有去無回的空巢。

    夜半時分，她聽見屋頂傳來一陣十分輕微的動靜，她雙耳一動，冷冷地睜開了眼睛。

    看來太守府的防守不怎么奏效，該來的還是來了。

    顧嬌望了望屋頂，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她聽見他們去了隔壁，她等著他們出來后便來自己這邊送死，結果他們直接走了！

    她和顧承風一起來的，他們不連她一起下藥么？

    不對。

    她隱瞞了身份，沒暴露自己是顧家千金的事實，對方于是沒將她一起算進去。

    顧承風被巨大的動靜驚醒，抓著匕首坐起身來：“什么人！”

    “走了。”顧嬌淡道。

    顧嬌將熄滅的迷香從窗臺扔了出去：“不是要救人？”

    顧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迷香。”

    顧嬌云淡風輕道：“是啊，我想殺了你呢。”

    他當然不相信顧嬌會殺她，所以迷香不是顧嬌拿過來的，他看看顧嬌，又看看被她一腳踹開的房門，臉色一沉，道：“剛剛有人來過？”

    顧承風的神色掠過一絲凝重，他是飛霜，他的警覺性有多好只有自己知道。顧嬌說，他們進城時便被人盯上了，他那時只當對方是隔得遠，他未能及時發現。

    顧嬌邁步往外走：“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顧承風斂起一臉凝重，掀開被子下了床。

    下床后他直接抓了劍，與顧嬌悄無聲息地出了太守府。

    這會兒二人躲在一處屋頂上，顧承風望了望在前方小解的三人，抬手捂住顧嬌的眼睛。

    謝謝，我本來也沒興趣。

    “前朝余孽。”顧嬌不假思索地說。

    顧嬌點了點頭。

    譬如讓十萬顧家軍有去無回就像是陳國大軍的主意，而對付顧家祖孫則更像是前朝余孽的算計。

    其實顧承風也感覺前朝余孽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他祖父就是落在了前朝余孽的手中。

    這個顧嬌倒是不知情。

    追著追著，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們要去凌關城！”顧承風狐疑地吸了口涼氣，“他們去凌關城做什么？不該去鄴城嗎？難道……他們暗中轉移陣地了？”

    若果真如此，那么祖父一定也不在鄴城了，自己千辛萬苦地奔過去，結果只能撲個空。

    顧承風一臉震驚：“合著我是給他們千里送人頭啊……”

    恭喜你，答對啦。

    “是凌關城太守府。”顧承風趴在一處屋檐上，回頭小聲對身后的顧嬌說。

    太守府外重兵把守，從盔甲上看，既有陳國的士兵，也有前朝余孽的大軍。

    顧嬌以為他是在問她，答道：“不清楚。”

    她沒夢到這個細節，只知顧承風與老侯爺是在凌關城被割下頭顱的，二人的頭顱也是被懸掛在了凌關城的城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