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密話(上)
“豫劇劇目,京劇唱法,來北亰自然要聽京劇。”
“沒有研究過,從小沒聽過幾場戲,大概聽不出豫劇和京劇有什么差別。”林年說。
“豫劇是在明末時期傳入河南的山陜梆子,結合河南土語及民間曲調發展而成的,節奏獨特,歌詞非常口語化,京劇更為正統,‘高雅’,雖然比不上昆曲,但相交豫劇的大平調、懷綁的確要高上許多,也就是所謂的‘陽春白雪’,其實這種說法并不確切,只是民間的調侃。”
“一個更接地氣,一個更正統。”林年總結了一下,“這場戲叫什么?”
他看見戲臺上的飾演妃子的戲子被武官左右挾持,以一丈白綾活活勒死,身著黃袍似是皇帝的戲子竟軟弱跪在那花臉前祈求生路,感到有些離奇。
“紅逼宮。”李獲月抿了一口香茶,“又名《大司馬帶劍入宮》《鐵籠山》,講的是曹芳書血詔欲殺司馬師,后被司馬師搜出血詔,殺張緝于宮門,絞張后于宮內。也有豫劇的版本,如果你想聽,我可以找先生來唱。”
林年右手輕輕捻著官窯杯的杯口,感受著那細膩的觸感以及茶水白霧熏燎手指的溫熱和濕潤,半晌后,他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把注意力投在了陽光大號的戲臺上,看著那跪地求饒的黃袍之人,靜靜地用心欣賞這出放在什么地方都堪稱頂級的戲劇演出。
一場《紅逼宮》結束,但內院的戲劇并沒有結束,在戲臺上的先生向著這邊二樓的兩位看客鞠躬離開后,臺上的布置立刻被人撤換,打扮成另外一場戲的演出風格。
“下一場是京劇《逍遙津》,京劇四大須生高慶奎的代表作之一,內容大概是漢獻帝因曹操權勢日重,與伏后計議,派內侍給后父伏完送去血詔,囑約孫權、劉備為外應以鋤曹。”李獲月給林年報幕。
林年喝了口茶,又拿了桌上盤中的一塊福字餅,一口咬下去是玫瑰豆沙味的,齁甜,想來是特制的點心,正得他喜歡,于是多吃了幾塊,沒有回答李獲月,只是安靜看戲。
戲臺上人影起,人影落,紅幕后樂器交織纏繞。二黃唱腔每句都精雕細刻,不同凡響,堪稱京劇老生聲腔藝術之典范。回龍腔氣口有力,適時收腔,如若不是在開放的庭院,而是在劇場,一口“噴”出足有炸棚之效。
林年只是安靜地看著,茶水端起一杯又一杯,福字餅吃完后拿棗花酥、太師餅、佛手酥,看完第二場戲后,臺上繼續重扮風格,李獲月照常報幕,《逍遙津》之后是《開國圖》,看完《開國圖》之后是《大鄭宮》。
整整四出劇,林年和李獲月沒有多余的閑聊,李獲月報幕,林年品茶看戲,偶爾遇見聽不懂的橋段便開口問,李獲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作為正統的人,她可能不喜歡看戲聽曲,但相關的知識卻是從小就懂得的,替林年掃盲倒是恰到好處。
四出戲聽完的時候,已經快要夕陽西下了,在血一樣的余暉中,戲臺上的先生們為兩位忠實的看客行禮,聽了一天也知道這是最后的結束時刻的林年也站了起來為這些藝術家鞠了一躬,一旁的李獲月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戲臺上的裝飾被搬走拆掉,連帶著那些演出了一整天的戲子離開內院。
兩人重新坐在桌上,茶壺中的茶水在不知添了多少次后終于干涸,茶具中還留有微涼的水痕,裝點心的盤子里也只剩下被夕陽照紅的面屑。
“感覺怎么樣。”李獲月問。
“好聽,但不大聽得懂,要想聽懂得研究,或者常聽。”林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