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隱秘的傳說
他睜開老態(tài)龍鐘的眼睛,出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道:“那時候,村子還不在這個鬼地方。還有很多正常人……大榕村,也原本在兩公里外的榕樹下面。”
他的目光帶著無比的懷念:“從我們小時候開始,就知道兩公里之外有一個村莊……不,也不算是村莊。沒有房子,就一口枯井。每天晚上都會噴出綠色的光芒……村長說,那里面藏著寶貝。讓我們千萬不要驚擾神仙……后來,我們就去的少了。”
“先生。”楚子義忽然打斷了對方,抬眉道:“你的普通話很標準啊?一點西涇口音都沒有。”
老者笑容越來越苦澀:“聽我說,你們就知道了。”
大概是打了不少葡萄糖的緣故,他的精神好了不少。繼續(xù)說道:“那時候啊……村子還有二十多戶人家。其中可能有一半是畸形人。其他都還算正常,畸形人被關(guān)在屋子里,每天有人喂他們吃喝。每到逢年過節(jié),村長就帶著我們朝著現(xiàn)在的村子跪拜,說讓神仙保佑。讓村子好起來。”
他再次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1960年……我記得非常清楚,三年大饑荒……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鄰家的田二叔走在田坎上,就這么軟軟地倒了下去。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斷氣了……”
“沒有糧食,就連樹皮都沒有。人一個接一個地餓死。反而那些不知道饑餓為何物的畸形人活了下來。村子里正常人越來越少,畸形人越來越多……已經(jīng)沒有人看管他們了,一到晚上,他們就和厲鬼一樣跑出來,跑到你家門口,摳著你的門板,整夜不停地摳門!”
他臉上的肉開始顫抖,仿佛回憶起了幾十年前的噩夢。整段話聲音都尖銳了。江憲端起一杯水遞過去,扶起對方喝了一口。
過了數(shù)秒,老者臉色才緩過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感情已經(jīng)遺失在了苦痛的歲月中。喃喃道:“我害怕了……61年春節(jié),大年初一,我起來后,想讓爸爸帶我走,離開這里。但是……我爹沒起來,永遠睡在了那張冷坑上。”
“我不敢待下去了,那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瞞著大家往外跑,想著外面也許能找點吃的。或許是我運氣好,接連著翻山,竟然沒有遇到什么野獸。就一路找著野生植物,喝溪水……居然被我挺過來了。”
“我本來以為,我會永遠走失在山林里……我已經(jīng)不知道在山里走了多久。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走出去了。來到了長安,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已經(jīng)在山里過了差不多一年。”
他忽然笑了起來,或許,這是他認為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這時大饑荒差不多已經(jīng)過去了,市面上能看到一丁點兒糧食。我開始在長安打工,慢慢的存了一點點錢,三年后,我聽說魔都有機會,我買了一張火車票,第一次踏上了去沿海的路途。”他看向楚子義:“就是在那里,我學(xué)會了普通話。”
他閉上眼睛,眼皮劇烈地顫抖著:“還是在那里,我遇到了改變我一生的人!”
粗重的呼吸響起病房,誰也沒有催他。足足過了兩分鐘,他才睜開昏黃的眼睛。顫巍巍地抬起手:“看到這幅畫了嗎?”
在老者胳膊上,赫然刻錄著一張圖畫。之前因為情況太緊急,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不知道用什么東西刻上去的,到現(xiàn)在都清晰無比。而且,那些圖像彎彎曲曲,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仔細看去,每一條線都是由一個個類似文字的東西組成,仿佛……在人皮上刻了一本書。
楚子義看了兩眼,實在看不出這是什么。就在他直起身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江憲死死盯著對方的手臂。他剛想說話,卻被江憲抬起手制止了。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后,江憲長長舒了一口氣站起來,沉聲道:“缺一門。”
“缺一門?”楚子義眉頭深深皺起,緊接著馬上反應(yīng)了過來,倏然站起,聲音都提高了好幾度:“魯班書?!”
江憲點了點頭:“魯班書早已失傳,它分為上下兩冊。上冊是道術(shù),下冊是解法和醫(yī)療法術(shù)。但除了醫(yī)療用法術(shù)外,其他法術(shù)都沒有寫明明確的練習(xí)方法,而只有咒語和符。據(jù)說學(xué)了魯班書,鰥、寡、孤、獨、殘任選一樣,因此,又叫缺一門。”
楚子義見鬼一樣看著江憲:“你怎么知道的?”
剛問完,他就嘖了一聲:“也是,以你師門的數(shù)千年流傳,知道也不足為奇。那……這上面用的是什么文字?寫的什么?”
江憲舔了舔嘴唇,凝重開口:“它用的是六國古文中的魯國文字,魯國文字和古金文有諸多交匯之處。而古金文流傳至今的少之又少,你不知道很正常。”
“至于寫的什么……”他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六龍壁,閻羅眼。破開金輪鎖,搖曳白玉鐘。辟邪踏云忘川河,夜望蓬萊出九幽。”
六龍壁,閻羅眼!
楚子義的目光倏然一閃:“枯井下,正是六角形的墻壁!每個墻壁上都有一個龍頭!這首詩是說……”
江憲看了他一眼:“他們是守陵人,能刻在他們身上的標記,很可能……是整個墓穴的結(jié)構(gòu)圖。”
楚子義倏然站起,負著手在房間飛快踱步。忽然仰頭道:“魯班書呢?”
“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并且作為傳遞信息的標記?”
江憲深深看著他:“如果這里是那個人的墓地,那一切都說得通。他的墓地近八十萬人修建四十年才堪堪完工。如此浩瀚的工程,誰來統(tǒng)御?當然是當時的大匠。而當時的匠人,最優(yōu)秀的非魯班后人莫屬。”
楚子義深呼吸了一口,臉上蒼老的肌肉都有些發(fā)紅:“而參加皇陵修建,就連華國歷史上,也只有三位皇帝沒有讓工匠殉葬。所以……”
“他們?nèi)サ臅r候就知道必死無疑。”江憲淡淡道:“所以留下了傳承。至于詩句后面的辟邪……有可能是我在窩窩坑中遇到的那些巨獸。忘川河……或許是那條充滿了七鰓鰻的地下河。”
老者已經(jīng)沒有說話了,而是震撼地看向江憲。許久才舒了口氣,道:“你和那個人……講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嘆了口氣,出神地看向屋頂:“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是餐廳中的偶遇。他看到了我胳膊上的紋身,詢問了我很多……以后,我再也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