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唇槍舌劍
宋玫很鎮(zhèn)定,他心中有數(shù),皇太子會站出來支持自己,因此面對洶洶攻訐,他不慌也不怒,緩緩道:“陛下,漕運固然安全,但運河年年淤塞,年年清淤,耗費的人力物力,每年將近百萬,海運雖然有船傾人覆的危險,但除了修建碼頭之外,再無其他費用,縱使船只有損失,但平均下來的耗損,非但不比漕運多,反而是少許多。”
“我為工部侍郎,清淤河道和建造船只都是我工部的事務(wù),兩者費用我最是清楚,海上大風大浪,船只傾覆的兇險,一年或許會有一兩次,但看風避浪是船家的根本,只要行船得當,及時避風靠岸,就不會有船只傾覆的危險。清淤的費用卻必不可少,而且有逐年增加的趨勢。兩者相比,當然是海運更有利。”宋玫聲音平和。
“吳郎中問的好!”
“漕運不可輕動!”
一片對吳釗燮贊成和對宋玫的反對之聲。
明清兩代的漕運制度其實是平衡國家、地方和部分官僚集團利益的結(jié)果。河道官員一方面放大海運的危險,一方面不斷強化自身存在的合理性與重要性,這是官員利益;一旦漕運改海,那些倚仗漕運繁華的城市,必然衰落,這些城市和這些城市出身的官員必然要反對,這是地方利益;漕運關(guān)乎幾十萬人的飯碗,關(guān)系運河沿線的穩(wěn)定,這是國家利益。
龍座上,崇禎皺著眉頭,耐著性子仔細的聽。
朱慈烺淡然而坐,目光徐徐掃過掃過殿中群臣,心想,除了后排的沈廷揚,難道朝中就沒有海運派嗎?
吏部郎中李明睿。
可惜啊,朝臣不配合,首輔陳演第一個發(fā)對。
朱慈烺穿越而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幾天的早朝,身為吏部郎中的李明睿一直默默,站在百官群中,一點都不顯眼。
“陛下,漕運海運之爭已經(jīng)有數(shù)十年,利弊皆有,臣以為,在如今朝廷財政困窘的情況下,漕運改海已經(jīng)是不得不的選擇了,據(jù)臣所知,漕兵漕丁的餉銀已經(jīng)拖欠三個月,今年清淤的錢糧也還沒有著落,如果今年不清淤,來年漕運必然受到影響,拖到后年,漕運必然受阻。一旦漕運受阻,南方的糧米運不到京畿,京畿糧價必然暴漲,與其到時措手不及,不如未雨綢繆,海運漕運并行。”
話音不落,就有人跳出來反對:“陛下,宋玫李明睿亂國之言,不可聽從啊。”
朱慈烺微微驚異,這一位“狀元郎”在朝堂上從來都是安安靜靜,除非是崇禎詢問,又或者是關(guān)系到他工部事務(wù),否則他很少跳出來說話,今天怎么忽然改了性子?瞄了一眼首輔周延儒,忽然明白了。
宋玫做工部侍郎已經(jīng)快十年了,一直默默無聞,跟朝中眾臣來往很少,指使他的人能有誰呢?周延儒第一懷疑的就是宋玫的上司,工部尚書魏藻德。
魏藻德大聲道:“陛下,漕河雖然每年都得清淤,且費用不少,但漕運保證南糧北運,功不可沒,現(xiàn)在又增設(shè)了厘金局,未來的收入必然大大增加,何至于現(xiàn)在要漕運改海?國依兵而立,兵以食為命,食以漕運為本,所以漕運絕不可輕動。前日漕運總督史可法有奏,雖然錢糧短缺,但漕運清淤絕不會怠惰,漕運絕對會暢通,臣以為,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任何一個說漕運可能受阻之人,都是別有用心!”
宋玫面容不變,年輕的李明睿卻是面紅耳赤。
這個魏藻德,談事情就談事情,為什么攻擊人身?身為工部尚書,攻訐一個小小的郎中,不怕失了身份?
朱慈烺不動聲色,心說魏藻德還真是周延儒的狗啊,明明不想發(fā)表意見,只不過被周延儒掃了一眼,立刻就像是打了興奮劑,變成斗犬了。
宋玫是工部侍郎,魏藻德是工部尚書,兩人意見截然不同,這一番工部內(nèi)戰(zhàn),還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