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端午之日
洪承疇已經削發留了辮子,此時穿著滿人漢制的長衫,枯槁一般的跪在宮門前。
洪承疇眼皮子急劇的顫抖,隨即又疲憊的閉上眼睛,他并非沒有是非之心和羞恥之念,也不是沒想過死節,但終究是邁不過最后的那一道坎。好死不如賴活著,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乎?
我洪承疇身降心不降,此生絕不會為建虜出任何一策,有違誓言便天打五雷轟!
跪在他身后的祖大壽,何嘗不也是這樣的想法?
受降儀式隆重而盛大,皇太極不但在蒙古人和朝鮮人的面前宣揚了一把清國的威風,折辱了明朝的面子,同時也更加穩固了自己在滿人心中不可動搖的地位,從“大汗”改為皇帝,原本的八旗議政,改成他一人獨斷,雖然王公貝勒和幾個弟弟表面上恭恭敬敬,但皇太極知道他們心里并不服氣,即使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即使大清國運昌盛,即使有松錦這樣的大捷,也不能令他們完全老實。
他擔心的是身后。
皇太極并不擔心明國精銳會有多厲害,不要說三月,就算再練三年,明國京營精銳也不會是八旗兵的對手。皇太極真正擔心的是,這可能是明國振衰起敝的一個跡象,雖然清國屢戰屢勝,但皇太極心中清楚的很,相比于清國,明國其實就是一個龐然大物,只不過這龐然大物生了重病,且起了內訌,清國才有上下其手、予取予求的機會,一旦龐然大物警醒了,恢復了健康,清國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關鍵是明國太子的身份。
現在也一樣,皇太極對明國太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擔心,連帶著收服洪承疇和祖大壽的喜悅也都被沖淡了不少……
五月初五,端午日。
一大早,皇太子朱慈烺就進宮了。
照宮中的規矩,朱慈烺身上佩戴艾草的葉子,畫著驅邪治病的符咒,帶著兩個弟弟定王永王向父皇請安。
禮罷之后,崇禎帶著三個皇子前往文華殿,接受朝臣的賀拜,并賞賜粽子和雄黃酒。身為太子,朱慈烺一直緊隨父皇的身邊,寸步不得離。
一直到中午,儀式才算是結束了,群臣被折騰的疲憊不堪,朱慈烺站的腿都發麻了,崇禎帝卻依然興致不減--面對如此枯燥的叩拜、賞賜,大約也只有崇禎帝能耐住性子,但崇禎帝偏偏是一個性子急躁的人啊,所以朱慈烺也有點搞不懂了,父皇究竟是急躁還是靜謐呢?
朱慈烺有點心神不寧,倒不是因為儀式的枯燥,而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影響帝國的兩件大事,一件已經發生,關于洪承疇和祖大壽降虜的奏報估計已經由八百里快馬攜帶,急急向京師而來了,而另一件則是李自成的流賊大軍圍攻開封,照記載,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事情就會發生。前一件也就罷了,已經發生,無法阻止,但后一件事情卻有很多應該改善,但卻沒有被改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