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田守信膝蓋一軟，已經跪倒在地。

    天子一怒可不是小事，即便是兒子，也不能迎其鋒芒。

    虎毒不食子，他不信崇禎會殺了他，大不了被幽禁幾日。

    心念至此，朱慈烺自是神色不動，他跪下來，向著金磚地面猛一碰首。

    這一下倒是真的用力，額頭疼死了。

    “兒臣雖然不肖，卻也不會把自己的話推到別人身上。剛才所言，皆是兒臣的肺腑之言！”

    崇禎微微愣了一下，自家兒子是什么模樣，他最是清楚，雖然說不上愚笨，但也絕不靈秀，一向都是規規矩矩，對朝政，從來都不參與，今日忽然說起遼東，又提到孫傳庭，他直覺就是太子受了有心人的蠱惑和挑撥，一時怒氣難以遏制，但是當朱慈烺跪倒在地，猛然叩首，額頭撞擊金磚，發出砰然聲響，那種決然而然的風骨，非是忠臣烈子不能做到。

    天下父母誰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朱慈烺跪倒的同時，王承恩也噗通跪倒，顫聲道：“太子年幼，陛下息怒啊。”

    朱慈烺知道，父皇是在等自己的解釋，他又重重一碰首：“父皇宵衣旰食，恭儉辛勤，年尚盛壯，鬢角卻已生華發，念及于此，兒臣每每都憂心如焚！”

    “因此，兒臣認為，要想平定遼東，我大明必須拋棄畢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效法古人，十年生計十年教訓，徐徐圖之，嚴守山海關和薊州，循唐高宗平定高麗之戰法，派一精銳之師，造大船從海路騷擾建奴后方，分成十隊，采游擊戰術，不求決戰，只求騷擾，形勢不好時，便登船離去，一旦建奴有所動作，寇我邊關，其腹地空虛之時，這十路游擊便可直搗金州甚至是沈陽！就算不能攻下，也可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對建奴大加劫掠，再順道解救那些被建奴俘虜的漢人包衣，如此，建奴投鼠忌器，必不敢大舉入侵！”

    蒙古部落將糧食和布匹轉賣給建奴，建奴人口百萬，糧食鐵器皆不能自理，縱可擄掠朝鮮，但也補充不了多少，只要我大明嚴守關隘，堅壁清野，不出五年，建奴必亂!”

    這一番長篇大論，是朱慈烺靜思多日，回憶前世的資料，并結合當前情形，融會貫通而出。

    只要崇禎能夠聽從，雖不說力挽狂瀾，卻也能扶大廈之將傾。

    說完之后，朱慈烺頓首無言，整個大殿靜寂無聲，王承恩和田守信都睜大了眼，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朱慈烺--如果是某個內閣閣員，或者是某個名家大儒，說出上面的那番話，他們兩人不會驚奇，只會驚喜。

    太子的見解，已經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他被兒子震驚到了。